落雁坡一把大火,烧得朝廷征北大军措手不及,粮草辎重损失惨重,攻势为之一滞。鹰愁涧大营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萧策趁势派出小股部队,不断袭扰敌军补给线,缴获了不少物资,大营的困境暂时得到缓解。军中士气大振,将士们看向明薇的眼神,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明薇和萧煜经过这次生死与共,情谊愈发深厚。萧煜几乎成了明薇的影子,练武、采药、照料伤兵,形影不离。军营上下都已默认,这位聪慧勇敢的“薇姑娘”,就是他们未来的世子妃。萧策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欣慰,在亡妻灵位前暗暗发誓,待局势稳定,定要风风光光地为两个孩子定下名分。
然而,北邙山的冰雪尚未消融,一场来自京城的惊天噩耗,如同最凛冽的寒风,席卷了整个鹰愁涧大营。
这天黄昏,一骑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信使,冲破层层封锁,跌跌撞撞冲入大营,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王爷……京城……京城急变!”信使滚鞍落马,手中紧紧攥着一封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的密信,嘶声喊道,“陛下……陛下驾崩了!”
“什么?!”中军大帐内,萧策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几乎栽倒!雷豹等人亦是脸色煞白!
帐外围拢过来的将士们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哭泣声!皇帝陛下……驾崩了?!
“还有……还有……”信使泣不成声,颤抖着举起密信,“太子……太子灵前即位,但……但永寿宫李贵妃……已被尊为太后!垂帘听政!苏文……苏文加封摄政王!他们……他们颁下矫诏,斥王爷为……为国贼!削爵……抄家!并……并公告天下,言……言皇后周氏……哀恸过度……已于三日前……薨逝!”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皇后娘娘……薨了?!
明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踉跄一步,被身旁的萧煜死死扶住。萧煜的小脸亦是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母后……母后……”萧策虎目圆睁,泪水汹涌而出,他一把夺过密信,飞快扫过,当看到“周氏薨逝”四个字时,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父王!”
“王爷!”
帐内顿时大乱!雷豹等人慌忙扶住萧策,掐人中,灌参汤。明薇也强忍悲痛,上前运起微薄灵息,护住萧策心脉。
良久,萧策才悠悠转醒,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紧紧攥着那封密信,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淋漓。
“毒妇……奸贼……你们……好毒的心肠!”萧策的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他岂能不知?皇后正值盛年,怎会因“哀恸过度”而薨?分明是那对狗男女篡权成功,杀人灭口!连一国之后都敢谋害,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王爷!节哀啊!”雷豹虎目含泪,跪地泣道,“如今奸佞当道,国将不国!您要保重身体,为陛下报仇!为娘娘雪恨啊!”
“报仇……雪恨……”萧策喃喃自语,眼中渐渐燃起疯狂的火焰,他猛地看向帐外南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李嫣!苏文!我萧策在此对天发誓!不将你二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滔天的杀意和悲愤,笼罩了整个大营。将士们得知皇后惨死、奸臣篡权的消息,无不义愤填膺,哭声震天!许多受过皇后恩惠的老兵,更是捶胸顿足,指天骂地!
“杀了狗太后!宰了摄政王!为陛下报仇!为娘娘报仇!”
“杀回京城!清君侧!靖国难!”
群情激愤,求战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明薇站在悲恸的人群中,身体冰冷,心却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皇后娘娘……那个在深宫中给予她温暖和信任的可怜女子……就这样被害死了?她想起皇后憔悴而坚韧的面容,想起她将玉佩交给自己时的托付,想起坤宁宫中那压抑的绝望……泪水模糊了视线。
仇恨的毒焰,从未如此猛烈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苏文!李太后!还有那个幕后黑手!你们欠下的血债,又多了一条!此仇不共戴天!
“薇姐姐……”萧煜紧紧握着她的手,小手冰凉,声音颤抖,“母后她……我们……我们一定要为她报仇!”
明薇反手用力握住他,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声音低哑却斩钉截铁:“会的!煜儿,我们一定会!血债……必须血偿!”
就在这时,又一骑斥候飞马入营,带来了更详细、也更令人发指的消息!
新帝登基,李太后与摄政王苏文把持朝政,大肆清洗异己!忠于先帝和皇后的老臣或被罢黜,或下狱问罪,或“被自尽”!京城血流成河!更有甚者,他们竟以“谋逆”为名,派兵查抄了已故明尚书府邸,将明氏祖坟夷为平地!扬言要鞭尸示众!
“爹——!”明薇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向后倒去!
“薇姐姐!”萧煜魂飞魄散,死死抱住她!
“薇儿!”萧策也惊呼出声!
帐内帐外,一片悲声!国仇家恨,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岩浆,将每个人的理智燃烧殆尽!
“畜生!禽兽不如!”雷豹目眦欲裂,拔刀砍翻桌案,“王爷!下令吧!跟狗朝廷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拼了!杀回京城!”
“为陛下报仇!为娘娘报仇!为明尚书报仇!”
求战的怒吼声震耳欲聋!悲愤和仇恨,让这支疲惫之师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意!
萧策看着怀中昏迷的明薇,看着悲愤欲绝的儿子,看着帐外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他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再无半分悲伤,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传令!”萧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的铮铮之音,传遍整个大营,“全军缟素!祭奠陛下!祭奠皇后娘娘!祭奠……所有含冤而死的忠魂!”
“三日后,发兵南下!”
“清君侧,靖国难,诛杀国贼!”
“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直冲云霄,震得北邙山积雪簌簌落下!
哀兵必胜!被逼到绝境的靖北军,在国仇家恨的刺激下,彻底化作了一头复仇的猛兽!
明薇在萧煜的呼唤和灵息的滋养下,悠悠醒来。她睁开眼,眼中再无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滔天的恨意。
她推开萧煜,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萧策面前,缓缓跪下。
“萧叔叔,”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薇儿愿为前锋!我要亲手……砍下仇人的头颅,祭奠我爹娘!祭奠皇后娘娘!”
萧策深深地看着她,重重点头:“好!我们一起……杀回京城!”
北邙山的风,呜咽着,卷着血腥味,吹向南方。一场注定血流成河的复仇之战,拉开了序幕。少女的眼中,只剩下复仇的火焰,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