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有旨,命各宫准备九九重阳节的贡品,务必精巧别致,彰显皇家气度。”
传旨太监的声音在翠微宫前殿回荡,苏明月站在最前排,唇角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这差事是她向太后求来的,为的就是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整治沈清辞。
“九殿下宫中的阿辞姑娘手艺精湛,不如就由她来负责翠微宫的贡品如何?”苏明月转身看向沈清辞,语气亲切却不容拒绝。
萧彻蹙眉:“阿辞是掌事宫女,杂务繁多,恐怕抽不出身。”
“殿下说笑了。”苏明月甜甜一笑,“为太后准备贡品是何等荣耀,再忙也要抽出时间的。莫非...阿辞姑娘不愿为太后尽心?”
这话说得刁钻,沈清辞若再推辞,就是对太后不敬。
“奴婢遵命。”沈清辞垂首应下,心中冷笑。苏明月这是要借太后的名义来压她。
苏明月满意地点头:“三日后各宫呈报贡品样式,阿辞姑娘可要好好准备,别让九殿下失望。”
待苏明月离去后,萧彻屏退左右,对沈清辞道:“你可知她为何非要你接这差事?”
沈清辞平静地说:“因为贡品若出了差错,就是大不敬之罪。”
“不止如此。”萧彻目光深邃,“苏明月已经买通了尚功局的人,无论你做出什么,他们都会挑出毛病。”
沈清辞唇角微扬:“那就让她挑不出毛病。”
三日后,各宫齐聚慈宁宫偏殿,呈报重阳贡品样式。苏明月早早到场,就等着看沈清辞出丑。
“翠微宫进献的是‘九重菊香囊’。”沈清辞捧着锦盒上前,打开盒盖,里面是九个精巧的菊香囊,每个香囊上的菊花刺绣都栩栩如生。
太后拿起一个香囊细看,连连称赞:“这刺绣手法倒是别致,菊花瓣用的是金线掺银线,日光下金光闪闪,月光下银辉熠熠。”
苏明月脸色微变,她没想到沈清辞的手艺如此精湛。
尚功局的嬷嬷上前查验,按照苏明月的吩咐挑刺:“针脚不够细密,配色也太过俗艳,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太后闻言蹙眉,正要说话,沈清辞却从容不迫地开口:
“嬷嬷说得是。这香囊的针脚确实不够细密,因为用的是已故贤妃娘娘独创的‘满天星’针法,讲究的就是这种疏密有致的效果。”
太后一怔,接过香囊仔细端详,眼中渐渐泛起泪光:“没错...这确实是贤妃独创的针法。想不到你这丫头竟然会...”
沈清辞垂首:“奴婢机缘巧合之下,学过一些贤妃娘娘的绣工。”
苏明月气得脸色发白。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清辞竟然会贤妃的独门绣工!
“至于配色,”沈清辞继续道,“金线银线交织,取的是‘金菊映月’的意境。每个香囊内装的菊花香料也都不同,对应九种名菊,寓意九九重阳。”
太后连连点头:“好!好一个‘金菊映月’!这贡品深得哀家心意!”
苏明月不甘心,又生一计:“阿辞姑娘果然心思巧妙。不过,既然是重阳贡品,单有香囊未免单调。听闻姑娘书法了得,何不现场为太后题字助兴?”
这是要让她当场出丑了。沈清辞若拒绝,就是才疏学浅;若答应,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免紧张出错。
“奴婢遵命。”沈清辞从容应下。
宫女铺纸研墨,沈清辞提笔蘸墨,略一思索,在宣纸上挥毫写下:
“九九重阳菊正香,慈宁宫阙庆安康。”
字迹清秀中带着几分遒劲,竟是难得的佳作。
太后看得连连点头:“好字!好寓意!”
苏明月咬牙,又道:“既然阿辞姑娘如此多才多艺,不如再为各宫姐妹展示一下茶道?听闻姑娘泡得一手好茶。”
这话一出,连太后都察觉出不对了。苏明月这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沈清辞却不慌不忙:“承蒙苏小姐看重,奴婢献丑了。”
她净手焚香,取茶具,温壶,置茶,冲泡,每一个动作都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表演,而是在进行一场艺术创作。
茶成,清香四溢。沈清辞奉茶给太后:“请太后品鉴。”
太后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眼中闪过惊艳:“这茶...竟有菊花的清香?”
“回太后,这是奴婢特制的菊普,取陈年普洱与重阳新菊窨制而成,最是应景。”
太后满意地点头,看向苏明月的目光却带着几分不悦:“明月丫头,哀家看你今日格外关注阿辞,可是有什么事?”
苏明月慌忙跪下:“明月不敢,只是...只是觉得阿辞姑娘才华出众,不忍埋没。”
“是吗?”太后语气转冷,“哀家看你是在故意刁难。一个接一个地让她展示才艺,当真以为哀家老眼昏花看不出来?”
苏明月吓得脸色惨白:“明月知错...”
“罢了。”太后摆手,“今日重阳佳节,哀家不想扫兴。你且退下吧。”
苏明月狼狈退下,临走前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
宴席散后,沈清辞捧着太后的赏赐往回走,在御花园的九曲回廊处被苏明月拦住。
“今日之辱,我必百倍奉还!”苏明月咬牙切齿地说。
沈清辞平静地看着她:“苏小姐何出此言?今日奴婢不过是按您的吩咐行事。”
“少装糊涂!”苏明月逼近一步,“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贤妃的绣工,特制的菊普,都是你提前准备好的!”
沈清辞微微一笑:“苏小姐若是不处处为难,奴婢又怎会有所准备?”
苏明月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敢跟我作对?”
“奴婢从未想过与谁作对。”沈清辞语气淡然,“但若有人执意为难,奴婢也不会任人宰割。”
“好!好得很!”苏明月冷笑,“咱们走着瞧!”
望着苏明月愤然离去的背影,沈清辞轻轻叹了口气。她本不愿树敌,但苏明月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反击。
回到翠微宫,萧彻正在院中赏菊。
“今日一战,打得漂亮。”他头也不回地说。
沈清辞福了一福:“多谢殿下夸奖。”
萧彻转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不过,你也彻底激怒了苏明月。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奴婢明白。”
“你可知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沈清辞沉吟片刻:“她会从奴婢的身份入手。”
“聪明。”萧彻颔首,“苏家已经在暗中调查你的来历。一旦他们查出你与沈毅的关系,就会借此大做文章。”
“那奴婢该如何应对?”
萧彻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她:“这是你的新身份。从今日起,你就是江南织造沈明远的远房侄女,因家道中落入宫为婢。”
沈清辞接过文书,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个名叫“沈辞”的女子的身世,与她有七分相似。
“殿下早就准备好了?”
“有备无患。”萧彻淡淡道,“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身份就多一条生路。”
沈清辞握紧文书,心中五味杂陈。萧彻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是真的关心她,还是另有所图?
“殿下为何对奴婢如此关照?”
萧彻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因为你让本王想起了当年的母妃。她初入宫时,也是这般处境。”
这是萧彻第一次主动提起贤妃,沈清辞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贤妃娘娘她...”
“时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萧彻打断她,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清辞心中疑云更浓。萧彻与贤妃,父亲与叶昭容,这其中的关联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高悬空中。
沈清辞不知道,此刻的苏明月正在叶昭容宫中哭诉。
“那个沈清辞,分明是故意让明月难堪!”苏明月泣不成声,“姑母一定要为明月做主!”
叶昭容轻抚着她的发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放心,姑母自有安排。一个宫女而已,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