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沈清辞在偏殿的厢房中醒来,手上烧伤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熊熊烈火,萧彻担忧的眼神,还有那些让她心乱的话语。
她起身梳洗,特意选了件高领的衣裳,遮住颈间被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
那触感仿佛还留在皮肤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姑娘醒了?”小宫女端着早膳进来,笑容暧昧,“九殿下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姑娘爱吃的莲子羹。”
沈清辞看着那碗晶莹剔透的羹汤,心中微动。他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用过早膳,她照常前往书房处理事务。虽然主书房已毁,但萧彻在偏殿临时设了个小书房,重要文书都已转移过来。
推开门时,她看见萧彻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支烧焦的毛笔——那是她昨日在火场中用来撬暗格的笔。
“殿下。”她垂首行礼,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萧彻转身,今日他换了身月白常服,衬得他面色略显苍白,却更添几分清俊。
“手还疼吗?”他走近,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腕察看。
他的指尖微凉,却让她觉得被触碰的地方滚烫。她轻轻抽回手:“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
萧彻也不坚持,走到书案前:“今日要处理这些积压的文书,怕是要忙到深夜。”
沈清辞这才注意到案上堆着小山般的奏折和密信。火灾之后,各方势力都在试探,这些文书必须尽快处理。
“奴婢这就开始整理。”她走到书案另一侧,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萧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批阅起奏折。
书房内只剩下纸页翻动和笔墨书写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清辞强迫自己专注于文书,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对面。
晨光中,萧彻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朱笔,在奏折上落下遒劲的批注。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话:“从你第一次在浣衣局与我对视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
当时她只顾着震惊,现在细想,才觉出这话中的深意。
“在看什么?”萧彻突然抬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沈清辞慌忙低头,耳根发热:“没...没什么。”
萧彻轻笑一声,放下朱笔:“这些文书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先歇歇吧。”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她正在整理的一封密信:“这是三皇兄府上送来的?”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带着清雅的檀香。沈清辞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是,今早刚送到。”
“说了什么?”
“三皇子提议三日后举行秋猎,说是要为您压惊。”
萧彻冷笑:“压惊?是迫不及待要确认我的伤势吧。”
他靠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看她手中的密信。沈清辞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觉得我该答应吗?”他忽然问,声音近在耳边。
沈清辞强自镇定:“殿下若是不去,反倒显得心虚。不如将计就计,正好可以借机试探各方反应。”
“聪明。”萧彻赞许道,手指无意识地卷起她的一缕发丝,“那就这么定了。”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沈清辞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站起身:“奴婢去泡茶!”
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小茶房里,沈清辞靠着墙壁,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她不得不承认,经过昨夜,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一心只为复仇的沈清辞,而他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皇子。
这种变化让她害怕,却又隐隐期待。
待她端着茶回到书房时,萧彻正在看一封信,眉头紧锁。
“怎么了?”她放下茶盏,关切地问。
萧彻将信递给她:“顾九娘送来的。”
沈清辞快速浏览信件,脸色渐渐凝重。
信上说,太医署最近在大量采购一种名为“醉仙草”的药材,而这种药材正是制作“醉红尘”的主要原料。
“他们还想下毒?”沈清辞难以置信。
“不止。”萧彻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密报,“楚离查到,三皇兄最近在暗中调动京畿驻军。”
沈清辞心中一凛:“他是要...”
“逼宫。”萧彻冷冷吐出两个字。
书房内一时寂静。沈清辞看着萧彻凝重的侧脸,忽然明白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不仅要为母妃报仇,还要守护这大靖的江山。
“殿下打算怎么办?”她轻声问。
萧彻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菊花:“既然他们要演这出戏,我们就陪他们演到底。”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秋猎那日,你跟我一起去。”
“我?”沈清辞一怔,“可是...”
“没有可是。”萧彻打断她,“我需要你在身边。”
这话中的依赖让沈清辞心头一暖。她郑重点头:“好。”
夜幕降临,书房内的烛火再次点亮。两人继续处理文书,偶尔交谈几句,气氛比白日里轻松许多。
“你看这个,”萧彻将一份奏折推到她面前,“吏部提议擢升周崇年的门生,真是迫不及待要安插自己人了。”
沈清辞细看后道:“这个人是寒门出身,在地方上政绩不错,倒不完全是靠关系。殿下不如顺水推舟,正好可以卖个人情。”
萧彻挑眉:“你对他很了解?”
“奴婢在浣衣局时,听过来自他管辖地区的官女提起,说他为官清廉,很得民心。”
萧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沈清辞面上微热,低头继续整理文书。
夜深时,窗外忽然下起雨来。雨声淅沥,敲打着屋檐,衬得书房内格外静谧。
沈清辞有些困倦,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去歇息吧。”萧彻放下笔,“剩下的明日再处理。”
“殿下也早些休息。”
她起身欲走,却被萧彻叫住:“等等。”
他走到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西域进贡的伤药,对烧伤有奇效。”
沈清辞接过瓷瓶,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掌心,两人同时一震。
烛火在雨中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上,仿佛交织在一起。
“清辞...”萧彻轻声唤她,眼中情绪翻涌。
沈清辞抬头,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这一刻,她忽然很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很想告诉他,她愿意陪在他身边,不论前路多么艰险。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福了一福:“谢殿下,奴婢告退。”
走出书房时,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这一夜,雨声伴着她入眠。而在书房的烛火下,萧彻摩挲着那支烧焦的毛笔,久久未眠。
情愫如春雨,悄然而至,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