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时间漩涡的刹那,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狂暴能量,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连呼吸都仿佛被冻住。脚下的地面不再颠倒,而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色镜面,踩上去时,触感冰冷得像凝结的墨汁,却又带着奇异的吸附力,仿佛要将人的神魂拽进深渊。
平台中央,那颗“眼球”静静悬浮着。与其说它是墟眼,不如说它是浓缩的混沌——纯黑的“眼白”里缠绕着细碎的星辉,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能吞噬所有目光的深邃。仅仅看一眼,耳边就响起了细碎的呢喃,像是万古前的叹息混着星辰破碎的脆响,连神魂都跟着发颤。
“到了……”桑婆婆枯瘦的手攥着玉佩,指节泛白,空洞的眼眶里滚出浑浊的泪,“明儿的气息……就在这儿。”
赤焰握紧巨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身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吴明前辈的东西,就藏在这‘眼珠子’里?”
钱多多小眼睛转了转,恐惧里还掺着点算计:“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好说话……‘保管费’‘运输费’‘精神损失费’,就算打个友情折,您这儿随便抠块星光渣抵账也行啊!”
墨渊的神识刚探出去,就被墟眼的力量弹了回来,他眉头拧成结:“能量层级高得离谱,却稳得像被钉死的棋盘……像是有谁在强行按住这头巨兽。”
苏婉清指尖轻触琴弦,琴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她轻声道:“里面裹着太多情绪了——悲伤得像沉在海底的石头,愤怒得像烧红的烙铁,还有……一丝飘在空中的迷茫。”
就在这时,墟眼突然停了搏动。
黑色与星辉剧烈翻涌,像被搅动的墨汁,最后在众人面前凝出一道身影——散修吴明的模样,和星图影像里分毫不差,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淡漠。
“你们来了。”声音直接砸在众人脑海里,像空谷回音,“带着‘星钥’,来寻‘真相’。”
“明儿!是你吗?”桑婆婆踉跄着上前,枯手想抓住那道身影,却只穿过一片冰冷的星辉。
“母亲。”那道身影的目光落在桑婆婆身上,淡漠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却又很快沉下去,“残念尚在,但我已不是吴明。我是墟眼,是这方寸之地的执掌者,也是……牢笼的看守。”
他的视线扫过云逸手中的青铜碎片,语气冷得像冰:“交出星钥,念在你们送回信物,允你们活着离开。”
“装什么大尾巴狼!”赤焰挡在云逸身前,巨剑直指对方,“想要碎片,先劈开我的剑!”
钱多多也凑上来,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墟眼’大人,您看我们跋山涉水,又是躲时间债主,又是应付社死回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您用里面的宝贝抵个‘辛苦费’?”
那道身影沉默了,似乎被钱多多的脑回路噎了一下。
墨渊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坚定:“被囚禁的‘不可名状之物’是什么?吴明前辈要我们找的‘真相’,又藏在哪里?”
“知晓即是污染。”对方依旧油盐不进,“离开,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苏婉清轻抚琴弦,琴音柔得像水:“前辈,您眼底还有吴明前辈的温度,还有对桑婆婆的牵挂……为何要把自己困在‘墟眼’的壳里?”
“情感是弱点。”那道身影打断她,语气又冷了几分,“吴明因它陨落,我不能重蹈覆辙。维系平衡,才是我的职责。”
僵局像墨汁一样蔓延开来——打,墟眼的力量能轻易碾碎防御;谈,对方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就在这时,云逸忽然上前,仰头看着那道身影,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像是在问邻居“吃饭了吗”一样随意:“那个……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不觉得无聊吗?”
全场死寂。
那道身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荒谬。”
“我是说真的!”云逸掏出个花花绿绿的瓶子,递到半空,“你整天盯着破碎的星空,还有那些扭来扭去的‘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这‘解闷丹’,味道随机,效果未知,说不定能让你尝出点新花样?”
赤焰一拍大腿:“对啊!跟他废什么话!云老弟,还有没有更带劲的?给他来颗‘清醒丹’!”
钱多多也跟着起哄:“我们还有讲故事服务!包月打折!‘墟眼’大人,总比您一个‘眼珠子’干瞪眼强啊!”
墨渊扶着额,感觉队伍的画风已经偏到了九霄云外;苏婉清掩着嘴,肩膀忍不住发抖。
那道身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扰”搞懵了——他见过贪婪的闯入者,见过恐惧的逃兵,见过决绝的复仇者,却从没见过试图向“墟眼”推销丹药和陪聊服务的!
他沉默的瞬间,周围稳定的能量场竟泛起了涟漪。下一秒,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抬手对着众人挥出——墟眼深处,无数阴影触须像潮水般涌出,带着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朝着众人席卷而来!同时,黑色平台开始折叠,像被揉皱的纸,要将所有人困死在里面!
“结阵!”墨渊的阵盘瞬间亮起,防御光幕层层叠叠地铺开;赤焰怒吼着挥剑,剑气斩在触须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苏婉清的琴音拔高,化作无形的墙,却在空间折叠下扭曲变形;钱多多的算盘珠子飞出去,噼里啪啦地撞在触须上,像鸡蛋碰石头。
眼看阴影触须就要缠上云逸,他却突然盘膝坐下,将青铜碎片和桑婆婆的玉佩放在身前——碎片泛着微光,玉佩在共鸣中发烫,两道光交织在一起,像根细细的线,牵住了某种沉睡的东西。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那道身影,用唠家常的语气开口:“唉,吴明前辈,您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跑到这鬼地方,发现了大秘密,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桑婆婆等您等了三百年,眼睛都哭瞎了,每天都在院子里种您喜欢的‘忘忧草’,可惜草枯了一茬又一茬,您都没回来……”
阴影触须在距离云逸一尺的地方,猛地顿住了。
“您当年写笔记说,这里的‘低语’能让人发疯。现在这些声音是不是还在您脑子里嗡嗡响?跟我炼丹时炉炸了似的,吵得人脑仁疼。我这儿有‘静心丹’,虽然可能对您没用,但也是个心意……”
折叠的空间忽然凝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还有那些‘影侍’,说是您的信徒,其实就是一群想抢星钥的家伙,这不纯纯添堵吗?您这‘看守’当得也憋屈,守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还得防着内外夹击……对了,您见过那个收时间债的会计吗?太黑了,零点零零三六沙就要三成灵石!”
云逸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用灵力,没有施法术,只是像在跟老朋友聊天——聊吴明的艰辛,聊桑婆婆的思念,聊路上的吐槽,连摆渡老头收费黑都没落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阴影触须开始缓缓后退,像潮水般缩回墟眼;折叠的空间慢慢展开,恢复成黑色的镜面;那道由星辉和黑暗凝成的身影,竟微微颤抖起来,淡漠的表情像冰雪消融,露出了藏在底下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久违的……人性。
他看着云逸身前共鸣的碎片与玉佩,看着泪流满面的桑婆婆,最后落在云逸那张真诚的脸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够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云逸收起瓶子,腼腆地笑了笑:“我就是个路过的炼丹师。”
他指了指碎片和玉佩,语气认真起来:“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真相’了吗?还有您藏在‘影子的盲点,星辰坠落之初’的东西。”
墟眼的星辉忽明忽暗,像是在挣扎——是继续做冰冷的“看守者”,还是变回那个有血有肉的吴明?黑色的深邃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场“谈心”,而真正的“真相”,依旧沉在最深处,像块没人能捞起的墨石。
这场本应是生死对决的相遇,最终变成了一场无人预料的“话疗”,而故事的结局,还藏在墟眼的黑暗里,没人知道下一步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