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先触到那片冰冷时，钱多多还以为是摸到了储物袋里的冰灵石——可下一秒，粘稠的触感裹住指缝，混着铁锈和腐甜的腥气钻进鼻腔，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不是灵石，是无涯海的血。这血不烫，是种能冻进骨头缝的冷，顺着毛孔往身体里渗，像有无数小虫子在啃噬“活着”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仿佛每吸一口，都在吞进细碎的星骸渣。
骨舟早没影了，大概是在空间乱流里碎成了齑粉。五个人像被丢进染缸的破布，在血海里浮浮沉沉。护罩早熄了，灵力干得像晒裂的河床，连赤焰身上的气血都弱得只剩层淡红，只有那团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青色身影，硬得像块冰，没半点活气——可偏偏是这“死物”，让钱多多莫名觉得，或许还有口气能喘。
赤焰的胳膊最先发疼。不是肌肉拉伤的疼，是皮肉在慢慢化的疼，像被泡在强酸里，连他引以为傲的虬结筋肉，都在血海里软塌塌地往下坠。他想攥紧拳头，可指骨“咯吱”响着，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意识里晃过些画面：老家火山口的岩浆，战场上被他劈碎的妖兽，还有墨渊总皱着的眉——最后定格的，是自己变成具血色骷髅，在海底跟着暗流飘，连剑都握不住。“妈的……死得这么憋屈，还没跟那黑爪再打一架……”这念头刚落，黑暗就漫了上来。
苏婉清的耳朵像被塞进了蜂箱，却又什么都听不清。只有血海的浪声，混着无数人哭、笑、骂的呓语，往识海里灌，震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她想找个熟悉的音——哪怕是小时候母亲哼的摇篮曲，或是战场上伤兵的呻吟——可没有，只有乱糟糟的噪音，像把无数把走调的琴砸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快变成段断了的弦，再被浪拍两下，就要彻底散在血里，连点回音都留不下。
墨渊的脑子在转，却越转越乱。他这辈子都在算阵法，算空间，算秩序，可在这里，连“直线”都在弯——他看见三个自己，一个在画圆，一个在拆阵，一个在血里飘着，三张嘴同时说着不同的话，每句都在说“无解”。那些他奉为圭臬的对称、平衡，全成了笑话，连最基本的“1+1=2”都在变，一会儿是3，一会儿是0，最后变成个鬼脸，对着他笑。“不对……阵盘不该这么转……空间裂缝的角度错了……”他的意识被这些悖论扯来扯去，像块要被撕烂的纸。
钱多多的“走马灯”最实在，也最让他心疼。他看见储物袋破了，灵石像沙子一样漏，掉进血里就化了；看见账本被血水泡了，数字歪歪扭扭，“1000”变成了“0”，“盈利”变成了“欠”；看见隐务堂的严长老，拿着张写满字的纸，对着他笑，纸上最上面写着“维修费：十万上品灵石”；甚至看见云逸，闭着眼飘在血里，身上的光还在闪，像在说“要充电，得用灵石”。“不——！老子的钱！老子的账本！”他心疼得快疯了，意识里尖叫着，可身体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些“家底”一点点没了，最后连自己都快化在血里。
只有云逸没彻底沉下去。
他身上的“平衡辉光”弱得像根火柴，却没灭，反而像个小滤网，在血海里捞着什么——是些碎信息，飘在血里的，关于星辰怎么生、怎么死的画面，快得像放烟花；是法则断了的声音，尖得像玻璃划铁；还有股“空”的感觉，像个无底洞，要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他还“摸”到了点青帝的记忆——碎的，有“摇篮”两个字，有“影”的黑，还有个发光的碎片，像是……钥匙？
这些信息太多太乱，像海啸一样往他意识里冲，他觉得自己快被撑爆了——身体在血里冷得像冰，意识里却在“烧”，烧得他想喊，却发不出声。
就在所有人都要彻底化在血里时——
赤焰怀里的青色身影，手指动了一下。
很轻，像片叶子落在水上，可赤焰还是感觉到了——那冰一样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接着，那一直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长发滑开，露出张脸——不是仙帝该有的威严，是张布满裂痕的脸，像摔过的瓷瓶，裂纹里透着点暗红的光。他的眼睛睁开了，没有瞳孔，只有两团转着的暗红，和血海的颜色一模一样。
一股气从他身上散出来，很弱，却像块磁铁，把周围的血海往他身上吸——不是血粘在他身上，是被他“吃”进去了！以他为中心，血海里卷了个小漩涡，粘稠的血像水流进海绵，钻进他的裂痕里，他的帝袍也飘了起来，裂纹里的红光更亮了，像快干的地喝到了水。
最怪的是，随着他吸血海，缠在其他人身上的冷意，竟然松了点。
赤焰最先醒过来，不是因为有力气了，是因为怀里的“冰”变热了点——他睁开眼，看见血往“青帝”身上流，吓得差点把人扔了，可又觉得那冷意退了点，肌肉化的疼也轻了点。“卧槽？这玩意儿……在吸血？”他咬着牙没扔，心里还惦记着“救了仙帝有谢礼”，哪怕这仙帝看着像个快碎的瓷娃娃。
苏婉清也听见了点别的——不是全是噪音了，有丝微弱的“静”，让她识海不那么疼了。她能凝聚起点神念，勉强“看”到赤焰怀里的青帝，正吸着血海，裂纹里的红光晃得人眼晕。
墨渊的脑子也不那么乱了——他找到了个“锚”，就是青帝身上的那股气，虽然怪，却让他能抓住点“秩序”，不再被无数个自己扯来扯去。“他在……吸收血海能量？”他的思维慢慢归位，开始算这事儿的利弊，哪怕还没力气动。
钱多多是被“心疼”拽回来的——他发现身上的冷意轻了点，能勉强“想”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的灵石还在不在”，第二个念头是“这青帝吸了血，会不会有力气给谢礼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还僵，却没之前那么疼了。
所有人都从“快死”的边缘，被拉回来了点——不是因为自己厉害，是因为那个吸着血海、看着诡异的“青帝”。
这不是希望，更像在两个火坑之间，踩了块不稳的石头，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掉下去。
云逸的意识也清了点。他“看”到了青帝吸血海的样子，又把之前捞到的碎信息拼了拼，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青帝可能早不是以前的青帝了，他或许被血海同化了，或许在靠血海活着，而自己手里的星钥碎片、玉佩——那些“钥匙”，可能不只是修“摇篮”的，还是……管着青帝的？
就在这时，青帝动了。
他转着那双暗红的眼，“看”向几人，最后落在了云逸身上——准确地说，是云逸体内的玉佩，还有那点快灭的辉光。
一个干涩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铁在磨，直接钻进了所有人的识海：“钥……匙……给我……”
话音刚落，血海深处突然冒起股黑——是“影”的气！冷得像冰，还带着股贪婪，死死盯着云逸，像盯上了块肥肉。
“影”也追来了！目标也是“钥匙”！
刚活过来点的几人，瞬间又僵住了——他们手里有“钥匙”，一边是吸着血海、状态不明的青帝要，一边是杀过来的“影”抢，自己这群人，连站都站不起来，成了两块大势力抢“遗产”的中间者。
把钥匙给青帝？万一他吸了钥匙更怪，甚至要杀他们怎么办？
被影抢走？那之前的苦就白受了，还得死在影手里？
或者……他们这群散修，还能有第三条路？
血海还在流，青帝的红光还在闪，影的黑气越来越近。钱多多攥着最后点力气，想着“要是有灵石，或许能买条路”；赤焰想着“要是有力气，能打出去”；苏婉清想着“要是能有个音，能震退影”；墨渊想着“要是能布个阵，能挡一会儿”；云逸则“看”着青帝和影，还有自己体内的钥匙，意识里在算——算一条能活下来的路，哪怕这条路，比血海还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