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峡矿区的死里逃生并未带来喘息。林溪脚踝的扭伤需要静养。华霁低调地隐匿在林溪大学城附近一间宽阔的公寓里。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喧嚣,窗内却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未知威胁的警惕。
华霁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他都靠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沙发上,闭目凝神。林溪则埋首于整理黑石峡的辐射净化信息和星辉苔藓的样本分析,试图从科学角度理解发生的一切偶尔,她会抬起头,目光落在华霁苍白沉静的侧脸上,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散发着微不可察暖意的“初心之戒”,心头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安静的时间过了几个月。
这天深夜,刺耳的警笛声如同撕裂布帛般划破了小区的宁静。红蓝光芒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墙壁上疯狂闪烁。紧接着是沉重的、毫不留情的砸门声!
“开门!警察!”
林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看向华霁。华霁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星河之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没有慌乱,只有冰冷的洞悉。他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动。
门被粗暴地撞开了!几个穿着防弹背心、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沙发上的华霁。
“华霁!你涉嫌一起恶性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案!现在依法对你进行拘传!带走!” 为首的警官面容冷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威严。
“肇事逃逸?” 林溪冲到华霁身前,张开双臂拦住警察,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
“证据?” 警官冷笑一声,从身后助手手中接过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一支用过的、廉价的一次性牙刷。“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下水道口,发现了这个。上面的dNA,经过比对,与死者衣物上残留的肇事者皮屑组织完全吻合!而登记的使用者,”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刺向华霁,“就是你!”
林溪如遭雷击!那牙刷……她认得!是华霁刚来时,她在楼下便利店随手买的。几天前,确实被他丢进了垃圾桶!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华霁的目光落在那支牙刷上,眼中星河微澜。他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意外,是处心积虑的栽赃!有人拿到了他丢弃的个人物品,精心布置了现场,利用凡俗世界的规则,编织了一个致命的牢笼!目标,就是要他死,或者至少,彻底暴露在公众和法律的聚光灯下!
“我没有开车,更不认识什么死者。” 华霁的声音平静得像冻结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些话,留到审讯室再说吧!” 警官一挥手,“铐上!”
冰冷沉重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华霁的手腕。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安抚,有警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担心她被卷入。
“华霁!” 林溪想冲上去,却被两个警察强硬地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华霁被押上警车,红蓝的警灯如同嗜血的野兽之眼,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中。
审讯室的白炽灯惨白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劣质皮革混合的压抑气味。华霁坐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手腕上的镣铐连接着固定在地上的铁环。他对面坐着面色铁青的警官和一位穿着白大褂、表情冷漠的法医。
墙壁上巨大的单向玻璃后面,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中年男人,正冷冷地注视着里面的一切。他身旁,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眼神躲闪、带着淤青的年轻男子,正是他的独子,张天飚。
“华霁,别再负隅顽抗了。” 警官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法医的权威鉴定报告就在这里!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驾驶套牌车辆,于昨夜十一点二十三分,在滨海大道超速行驶,撞倒并碾压清洁工王海生致其当场死亡!随后弃车逃逸!现场留下的皮屑组织、车辆方向盘上的指纹、以及这支你丢弃的牙刷上的dNA,三处关键证据完全指向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法医适时地推了推眼镜,打开手中的平板电脑,调出复杂的dNA图谱对比界面,展示给华霁看。屏幕上,两条代表不同样本的基因序列波纹,在关键标记点上呈现出刺目的、几乎完全重合的红色高亮。
“科学不会说谎。” 法医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宣读机器指令。
单向玻璃后,富豪张鼎晟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拍了拍儿子张天飚的肩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监听设备传进审讯室:“放心,一个没有根基的学生,三百万买他一条命,再买他闭嘴,足够了。这世界,钱就是法。”
审讯室内,华霁的目光扫过那份所谓的“铁证”,又看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层特制的玻璃,看到后面那两张写满金钱与罪恶的脸。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星河之瞳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冰冷的悲悯和……一丝淡淡的嘲弄。
“人类的基因图谱……”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装得下……量子神明么?”
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华霁手腕上那副精钢打造、坚固无比的手铐,锁链连接处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圈微弱的幽蓝光芒!下一刻,构成手铐锁链的金属原子结构,在肉眼可见的尺度上,发生了诡异的量子化跃迁!
没有断裂,没有变形!那坚固的金属锁链,就在警官和法医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瞬间变得透明、虚化,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两个孤零零的、还铐在华霁手腕上的金属环,叮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金属椅面上!
“什么?!” 警官猛地站起,失声惊呼,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法医更是吓得平板电脑都掉在了地上,屏幕碎裂!
这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这绝不是魔术!
“你……你做了什么?!” 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华霁缓缓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抬起那双幽深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们:“证明。”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魁梧、国字脸、浓眉大眼、原本一脸严肃的警长(赵刚)大步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扫过现场,最后猛地定格在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层阻碍!
更诡异的是,他开口说话的声音,不再是原本浑厚低沉的嗓音,而是变成了一种带着金石摩擦质感、充满了桀骜不驯与滔天怒火的洪亮吼声,震得整个审讯室嗡嗡作响:
“呔!何方孽障,敢在俺老孙眼皮底下耍这栽赃嫁祸的把戏!!”
警长赵刚猛地一拍审讯桌!
“轰——!!”
那张厚重的实木审讯桌,竟被他蒲扇般的大手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他双目圆睁,精光四射,如同燃烧的火炬,直勾勾地“瞪”着单向玻璃后面脸色剧变的张鼎晟父子,声若洪钟:
“俺老孙的火眼金睛看得分明!那孽障脑后有反骨,印堂发黑,浑身冤孽缠身!昨夜子时,分明是他驾着那铁壳子坐骑,撞了人就想跑!尔等凡人,竟敢颠倒黑白,拿这无辜之人顶缸?!当俺老孙的金箍棒是摆设不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完全不符合警长身份的话语和恐怖的力量,让审讯室里的警官和法医彻底石化,如同见了鬼!单向玻璃后面的张鼎晟更是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衬衫!这……这警长疯了?!还是……
真正的赵刚警长意识深处,孙悟空的一缕元神正暴跳如雷:“气煞俺也!这等腌臜泼才,也敢算计俺兄弟!待俺显了真身,一棒子……”
“大圣!息怒!凡人肉身承受不住!” 素衣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在意识层面及时劝阻,“按计行事,莫要暴露!”
审讯室内,“赵刚”警长(悟空附体)似乎强压下了怒火,但那双喷火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单向玻璃,大手一指张天飚的方向,吼道:“给俺把这真凶拿下!再敢玩花样,休怪俺老孙掀了你这公堂!”
趁着这惊天动地的混乱!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狸猫般,借着门口破碎桌板的掩护,闪电般冲进了审讯室隔壁的证物保管间!正是林溪!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尾随警车混进了警局!
保管间里,一个透明的恒温柜里,正静静放着几个物证袋——染血的死者衣物碎片、方向盘指纹拓片,以及最关键的那一小管从死者衣物上提取的、据称含有“肇事者”dNA的皮屑组织血样!
林溪一眼就锁定了目标!没有丝毫犹豫,她抡起一直藏在背包里的、沉甸甸的地质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恒温柜的钢化玻璃猛砸下去!
“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号称坚固的钢化玻璃在专业地质锤的全力一击下,如同蛛网般碎裂开来!玻璃渣如同冰晶般四溅飞射!
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飞刀般擦过林溪的脸颊!
“嘶……” 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那管小小的血样!她不顾飞溅的玻璃渣,探手进去,一把抓住了那管贴着“关键物证-dNA”标签的试管!
“抓住她!” 外面反应过来的警察怒吼着冲来!
林溪将血样试管死死护在怀里,转身就想冲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警察的来路。是华霁!他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束缚,出现在保管间门口。
他看着林溪脸颊上那道细长、正渗出鲜红血珠的伤口,看着她因紧张和奔跑而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怀中紧紧护住的那管血样——那是为他洗刷污名的希望。
华霁眼中那冰冷星河般的漠然,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灼痛的情绪所取代。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极其轻柔地抚过林溪脸颊上那道新鲜的伤口。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渗出的、温热的血珠,在触及他指尖的刹那,并未被擦拭掉,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脱离了林溪的皮肤,悬浮在半空中!
血珠在两人之间微微颤动、拉长、变形,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微光。光芒中,血珠内部仿佛有星云在旋转、坍缩、凝聚!仅仅一息之间,那滴殷红的凡人血液,竟被重塑、提纯、升华,化作了一颗只有米粒大小、却璀璨夺目、内部仿佛蕴藏着一整片旋转星河的暗金色星钻!
华霁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拈起那颗微小的星钻。它在他指间流转着神秘而永恒的光辉。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林溪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眸,声音低沉而庄重,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承诺,清晰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林溪……”
“此伤,此血……”
“我华霁,以星辰之名,刻入神纪年表。”
“永世不忘。”
那颗暗金色的星钻,如同凝固的誓言,在他指尖熠熠生辉。保管间内,时间仿佛静止。警察们忘记了抓捕,震惊地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门外,悟空附体的赵刚警长叉腰而立,火眼金睛扫过全场,发出一声畅快的冷哼。单向玻璃后,张鼎晟面无人色,手中的雪茄早已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凡俗的构陷,在神明指尖的星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风暴的中心,华霁凝视着林溪脸颊上那道浅浅的伤痕,仿佛那是宇宙间最珍贵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