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墟海的硝烟尚未落定,弥迦罗光雾消散前那滴晶莹的叹息,如同宇宙墓碑上最后一颗露珠。桃花壁垒内,未被渊曦宇宙吞噬的月光,如一层薄纱,轻覆在华霁染血的肩头,映出他紧抿的唇线下,深不见底的沉痛。
壁垒之外,是真正的炼狱。负物质海的狂潮并未因墟的暂时囚禁而平息,反而在零渊·奈萨罗斯的镰刃指引下,愈发汹涌。
而这一切毁灭的中心,正是那位于时墟海与负物质海中间、曾经孕育无限可能的摇篮——曦辉宇宙的核心。此刻,那里已非温暖的星核,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张的“负之孔洞”。负物质之种如同贪婪的癌细胞,以曦辉的残骸为培养基,疯狂滋长,将最后的光与热,转化为吞噬一切的虚无。曦辉的悲鸣早已沉寂,只剩星核破碎后冰冷的尘雨,在负物质风暴的卷吸下,如挽歌般飘洒。
华霁的身影,便是在这尘雨与黑暗的交界处显现。他踏过凝固的星骸,霜霁剑拄地,每一步都踏碎一片试图侵蚀壁垒的信息幻影。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维度乱流,死死锁定在那颗不断塌缩、散发着不祥吸力的“负之孔洞”上。
林溪的地质锤紧握在另一只手中,锤柄镶嵌的净秽泪钻感应到主人的悲怆,正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大地在母亲受难时的呜咽。锤头那温润的种源晶石内部,原本流淌不息的金色光脉,此刻也黯淡如风中残烛,与曦辉最后的光辉同频共振,微弱却倔强地抵抗着“负”的侵蚀。
“华霁!”林溪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从桃花壁垒内传来,她试图冲向他,却被素衣的白发与归真碑的力量轻柔却坚定地拦下。“让他去……”素衣的声音清冷如常,白发却在无风自动,环绕着归真碑的碑文流淌着前所未有的悲悯光晕,“那是他的…道。”
华霁没有回头。他抬起手,并举剑,缓缓伸向那片冰冷的、代表着曦辉最后存在的星核尘雨。剑尖触及那些细微尘埃的刹那,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蔓延,那是负物质最纯粹的“存在否定”。
但他没有退缩。
“呃——!”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浑身剧震,霜霁剑爆发出刺骨的幽蓝寒芒,几乎要脱手飞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手中紧握的地质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净秽泪钻疯狂旋转,仿佛永劫的归墟之泪在燃烧!锤头种源晶石内部,那黯淡的金色光脉骤然沸腾!一股源自大地最深处的、厚重到极致的“存在”意志,混合着林溪与他共同经历过的、无数未被深渊磨灭的信念与情感——第一次踏勘未知矿脉的悸动,绝境中相互扶持的体温,重逢于星尘之锚下无声的誓言——如同沉睡的远古巨龙苏醒,顺着华霁的手臂,狠狠撞向那“无之孔洞”的核心!
轰——!
并非爆炸的巨响,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本源的震荡!那片塌缩的孔洞中心,被这凝聚了生命最原始“存在”意志的冲击,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隙!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净得令人心颤的光,从裂隙深处,挣扎着透了出来!
那是曦辉!
微弱的光与霜霁剑结合了。
无法形容的光芒以华霁为中心爆发开来!那不是太阳的灼热,也不是月华的清冷,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苍蓝色的火焰!它纯净、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又带着焚尽一切虚妄与“否定”的凛冽意志!
初火!
华霁的霜霁剑,如同行走于黑暗废墟之上的苍蓝火炬!
火焰所及之处,奇迹发生!
翻涌的负物质洪流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汽化消散!渊曦信息大军凝聚的虚假幻影,在这苍蓝初火面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人,无声无息地融化、蒸发,露出其后冰冷的、被操控的信息流本质,随即也被火焰焚为虚无!甚至连那巨大的“负之孔洞”的扩张之势,都被这苍蓝火焰硬生生遏制,边缘发出被灼烧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苍蓝火光照耀下,零渊·奈萨罗斯那仿佛亘古不变、笼罩在绝对虚无中的蓝白色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奈萨罗斯空洞的眼中,那永恒的“虚无”意志,第一次泛起了名为“惊愕”的涟漪!这火焰…竟能灼伤“负”本身?!
“不可能!”奈萨罗斯的镰刃第一次出现了迟滞,“卑微的存在…怎可伤‘负’?!”
华霁没有回答。他已无需言语。他执火而行,踏过冰冷的星骸,走向那巨大的“负之孔洞”。每一步落下,苍蓝的火焰便在地面留下一个燃烧的足迹,足迹中竟有细微的星尘开始重新凝聚!
苍蓝的火焰在他剑尖跳跃、塑形。不再是神话中五彩的神石,而是一块块由纯粹的“存在”意志、未被磨灭的文明记忆碎片、以及无数像林溪那样在绝境中依旧紧握地质锤、仰望星空的凡人信念,在初火中煅烧、凝练而成的——苍蓝火石!
“天破了…”华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洞悉万物的疲惫与决绝,“便由人来补!”
他指尖轻弹,第一块苍蓝火石,带着洞穿黑暗的意志,狠狠砸向那“无之孔洞”最深邃的裂痕!
不再是神迹的恩赐。
而是凡人,向吞噬万物的永恒黑夜,递出的第一支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