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始皇帝带着一行人出现在庄子口。
初晨薄雾里,几十个庄户围坐,当中立着个怪模怪样的架子,糊着块磨得平滑的黑石板。
李易一身玄色道袍,毫无法力波动,倒像个清秀乡绅。他捏着根细白的粉笔,在黑板上“吱呀”画着什么。
“都瞧好了!”李易的声音清亮,“这小勾勾叫‘眼’,这小尾巴叫‘鞭毛’——这玩意儿,就叫‘水蛊虫’!别看它小,它住你喝的生水里,钻进你肚肠,让你拉稀、发热、生大病!懂吗?”
李易大老远的就发现了始皇帝一行人,只是传音老王让他让他们先等着。
李易仿佛毫无所觉,粉笔头点了点黑板边一个画着火苗的陶罐。“煮它!水滚起来,咕嘟冒泡!只要一滚开,这些小玩意儿——啪!统统死绝!”他一拍黑板,粉灰簌簌而下。
“这法子,省钱省力,不害病,活长久!听懂没?”李易环视一圈。
“懂了!懂了!李公子!”村民们七嘴八舌,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着那黑板图,神情恍然大悟里带着敬畏。
老王本来想把他们带到李易的院子里,可走到庄子口大树后,始皇帝眼神本落在李易身上,听闻“活长久”几个字,瞳孔下意识地一缩,如同条件反射。
但旋即,一丝几乎不可察的自嘲掠过嘴角。是了,朕已得真君垂青,踏上人皇道途,这等小术……朕又何须如此?
始皇帝随即示意几人就在这等。
“第二件事!”李易提高嗓门,话题陡转,从怀里掏出一小串亮闪闪的铜钱和一个小布袋,哗啦晃动。“每天清早,挨家挨户收恭桶(粪桶),倒到庄子后西边那挖好的大坑里去!干这活的——”他把铜钱和布袋往黑板架上一放,声音斩钉截铁,“每月!五十枚秦半两!外加十包上好的粟米!谁来干?”
此言一出,人群“嗡”地炸开了锅!五十枚秦半两!那可是大半年的口粮钱!还有十包粟米!粗衣麻布的庄户们眼睛瞬间就红了,比看到始皇帝还激动。本来有一些对倒粪桶的抵触,瞬间被白花花的钱粮冲淡。
“我!李老爷!我力气大!”
“选我选我!我家离庄子西最近!”
“我起得早!保证一户不漏!”
抢着报名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要把人掀翻。
李易笑呵呵压压手:“别急别急,排好队报个名号……”他最后用神识感知了一遍这些报名者后:“老七!三壮子!张婶儿!就你们仨了!明天鸡叫头遍开工!”
三人狂喜,恨不得当场给李易跪下磕头。其余人也咂着嘴,又羡慕又遗憾。
人群里,终于有人弱弱地喊出了最大的顾虑:“李老爷!那烧水是要柴火的呀!俺们庄子上柴火本来就紧巴,这顿顿烧水……”
这人的话像是丢进油锅里的水珠,瞬间点爆了大家憋着的忧愁。是啊,“水蛊虫”可怕,可柴米油盐更实在!总不能为着喝口干净水,全家人冬天挨冻吧?
李易眉毛都没动一下:“父老乡亲们,柴火的事,无需忧虑。每日所需柴火,我会让那些孩子们砍好分配好,送到各家灶前。”他顿了顿,笑容更深几分,双手自然地叉在腰间,“这点柴火,还是有的。”
“好!!!”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后顾之忧全解,还能有钱粮赚!
李易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以后庄子上,不论头疼脑热,或是妇人生娃娃,”他目光扫过,带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随时来庄上寻我,或找老王!老王啥都会点儿!”
老王适时地微微欠身,笑容温暖诚恳如三月春风。
事情交代完毕,李易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眼神终于悠悠然地投向了大树后的方向。
始皇帝带着众人走近。始皇帝作势就要拱手行礼,动作刚起,一道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凭空托住了他的手肘。
始皇帝疑惑,李易声音传来:“那些世俗虚礼,往后免了吧,以后随着孩子们叫我李先生就行”
他那双内含星辰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盯在了一旁气势沉凝如山的王翦身上。
“咦?”李易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眼神瞬间变得饶有兴致。
此时始皇帝开口道:“昨日看到李先生送来的训练图纸,王老将军非常感兴趣,便求着朕带他来了,先生勿怪。”
王翦上前拱手道:“昨日的图纸令老夫惊为天人,属实没想到先生在军略方面也有如此造诣。”
李易不置可否。
“我这一生为大秦征战多年,在这行将就木的时候发现我还是有一点遗憾的,就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王离。”
李易的目光投向王翦身旁那个身形挺拔、眼神带着少年意气的王离。
王翦继续道:“跟你打个商量如何?我这离儿实在是天赋有限。让他留在你这庄子上,跟他学学本事?”
李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翦,自顾自地走向王翦:“老王将军这身战场积累下来的煞气,不疏导出来,睡觉怕是躺在床上都和躺在冻裂开冰碴子上一样吧?太伤根本。我有一门功法想在你身上做个实验。”
他伸出食指晃了晃,“真正的军伍搏杀炼身成圣之路,不依赖灵气吐纳,专化煞气为自身精元气血!刚猛霸道,这可是我陪武神老哥打了好几次架才换来的功法!”
他顿了顿:“这唯一的缺点么……就是修了这功法,这方天地怕是无法成仙了。人间武道巅峰,要不要?”
“人间武道巅峰?!”王翦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身躯猛地一震,虎目瞬间爆射出慑人的精光!身体问题一直是他的隐忧,也是所有军功宿将的隐痛。
若能转化困扰自身的煞气为力量,走上一条从未听闻的炼体之路……成仙?他王翦一生戎马,所求者,唯护国祚,安黎民!足矣!
那瞬间的震撼过后,老将眼中燃烧起属于军人的炽烈火焰。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与煞气,挺直背脊,没有去看自己孙子期盼的眼神,目光灼灼直视李易:“敢问先生,若习此法,老夫……是否还能执戈马前?”
“何止能!”李易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练得好了,百人敌算什么!千人斩都只是起步!开山破城,那也是等闲!真正的万人敌!只要你肉身扛得住,力之极境,足以撼山断江!”他用那充满诱惑力的语言描绘着一条属于凡人的至强之路。
王翦死死盯着李易那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轻松表情。
周围一片寂静。
始皇帝深邃的眼眸里,有暗流汹涌。
老王微笑侍立,像一块亘古磐石。
赵高眼观鼻鼻观心,小指却在袖中微微颤抖。
终于,一声如同金铁交鸣的低喝打破了沉寂:“王离!”王翦目光如电,射向身边的少年,“跪下!拜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