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初一(七)班的教室像往常一样喧闹,但空气里却漂浮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感。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瞟向教室后排。
林秋依旧坐在靠窗的角落,穿着长袖校服,遮掩着手臂的绷带。他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低头看着桌面,仿佛周围的嘈杂都与他无关。但那种沉默,不再是以前那种可以任人忽视的沉寂,而像是一块被冰封的、隐隐散发着寒气的石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张浩则大剌剌地瘫坐在椅子上,校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白色t恤上隐约可见的药渍。他脸上还带着几处未消退的青紫,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桀骜不驯,像一头受伤后更加警惕暴躁的狼,毫不避讳地迎上那些投来的目光,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戾气的冷笑。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会隐晦地转向另一个角落——王大壮、李亮、孙亮那三人组。
与往常的嚣张跋扈不同,今天的王大壮异常安静。他肥胖的身体缩在座位上,脑袋几乎要埋进桌肚里,脸色灰败,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尤其是林秋和张浩的方向。李亮和孙亮更是像两只受惊的鹌鹑,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课间上厕所都是贴着墙根溜出去,速度快得像逃命。
恐惧,像无形的瘟疫,在他们三人之间弥漫。
上午第二节课后,王大壮实在憋不住,溜出教室,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他鬼鬼祟祟地钻进教学楼后墙角的厕所,这里平时人少。他刚推开隔间门,就听到里面有两个别班男生在抽烟闲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
“……听说了吗?城西黑皮,就那个脖子上有疤的,栽了!大腿被捅了个窟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真的假的?谁干的?这么猛?”
“还能有谁?就咱们学校七班那俩疯子!‘疯狗林’和‘猴子浩’!上周五在废厂区,黑皮带了好几个人堵他们,结果反被干翻了!听说血淌了一地!”
“我操!初中生干翻社会上的?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哥在外面混,亲口说的!现在道上都传遍了,说那‘疯狗’下手黑得要命,咬人脖子,捅人大腿,眼睛都不眨一下!简直不是人!”
“妈的……以后离七班远点……”
隔间里的对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王大壮的心脏!他浑身一哆嗦,脸瞬间惨白如纸,手一软,隔间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男生警惕地探出头,看到是王大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古怪的表情,迅速掐灭烟头,低着头溜走了,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王大壮僵在原地,厕所里陈旧尿垢和烟味的混合气味让他一阵阵反胃。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后背瞬间湿透。他虽然早就猜到黑皮表哥可能吃了亏,但没想到后果如此惨烈!大腿被捅穿!住院!道上都传遍了!
“疯狗”……“不是人”……
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想起周五那天林秋那双冰冷疯狂、毫无人性的眼睛,想起他咬向黑皮脖子、用钢管猛刺时那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以前他觉得林秋只是狠,现在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狠,那是疯!是彻头彻尾的、不计后果的毁灭欲!
自己以前居然一直在招惹这样一个……怪物?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牙齿都开始打颤。他之前那点仗着表哥势力的嚣张和报复心,此刻被巨大的、真实的恐惧彻底碾碎!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去挑衅林秋,下一次,那根钢管很可能就会捅进自己的身体里!黑皮表哥都落得这个下场,他王大壮算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厕所,脚步虚浮,差点绊倒在门槛上。回到教室,他几乎是爬回自己座位的,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男生们照例打球。林秋和张浩因为身上有伤,没有参与,坐在场边的水泥台阶上休息。王大壮那伙人也在另一边,却完全没了往日的气焰,打球也心不在焉。
一次争抢篮板,球意外地滚向林秋和张浩坐着的方向。
要是以前,王大壮早就骂骂咧咧地让小弟去捡了,或者自己嚣张地过去一脚踢开。
但今天,球滚到林秋脚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过去。
王大壮身体一僵,脸色发白。李亮和孙亮更是往后缩了缩。
林秋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那篮球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张浩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壮哥,球不要了?”
王大壮浑身一颤,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要…要…浩哥…我…我自己捡…” 他几乎是弓着腰,小跑着过去,小心翼翼地绕过林秋,捡起球,抱在怀里,又点头哈腰地退了回去,全程不敢看林秋的眼睛。
整个球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个曾经在七班不可一世的王大壮,此刻像个见了猫的老鼠,对着林秋和张浩,露出了彻底的、毫不掩饰的畏惧。
林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远处。但那种无声的威慑,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明白,初一(七)班的天,彻底变了。王大壮的时代,结束了。而“疯狗林”的凶名,在这场无声的臣服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那是一种用鲜血和疯狂浇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无人再敢轻易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