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壮投靠吴天之后,走路时胸膛挺得更高了些,说话的声音也粗重了几分,仿佛那层名为“吴天小弟”的虎皮,真的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他开始在11班有意无意地提起“天哥”如何如何,享受着一些不明真相或胆小怕事同学投来的忌惮目光。
然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赵强,心情却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七上八下,没有一刻安宁。
赵强对林秋的恐惧,是刻在骨头缝里的。初中时林秋在配电房那冰冷的眼神凝视是他无数个夜晚的噩梦素材。这种恐惧,并不会因为王大壮找了个新靠山就轻易消散。相反,他比王大壮更清楚林秋的可怕——那不是简单的嚣张,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的狠厉。吴天再厉害,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他们吗?万一惹毛了林秋,那个疯子报复起来,可是不分场合、不计后果的!
他亲眼见过林秋打架,那不是街头混混的斗殴,更像是野兽的撕咬,目的明确,手段狠辣,直击要害。王大壮额角的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当王大壮趾高气扬地命令他:“强子,给我盯紧10班那几个人,尤其是林秋!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刻向我汇报!”时,赵强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一万个害怕。
但他不敢拒绝。王大壮是他现在的“大哥”,他懦弱的性格决定了他必须依附于一个强者才能生存。拒绝王大壮,意味着立刻失去庇护,甚至可能被王大壮视为叛徒而收拾。他就像一根墙头草,被两股强风撕扯着,一股是王大壮的淫威,一股是林秋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赵强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和焦虑。他既想完成王大壮交代的任务以表忠心,又生怕自己的窥探行为被林秋察觉,引来灭顶之灾。
于是,赵强开始了他的“双面人生”。
课间十分钟,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缩在座位上或者只跟王大壮闲聊,而是像一只受惊的老鼠,竖起耳朵,捕捉着从10班方向传来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会假装去厕所或者假装路过,磨磨蹭蹭地经过10班的后门,眼睛飞快地扫过教室,寻找林秋、张浩几人的身影,偷听他们的只言片语。
“浩子,下午体育课打球去?”
“打毛,书呆子说要去找数学老师问问题,老子得陪他去,还打个球啊?”
“哲哥,你那本《射雕英雄传》看完了借我看看呗?”
“行,晚上回宿舍给你。”
这些琐碎的对话,被赵强如获至宝地记在心里。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引起张浩那个煞星的注意。
体育课上,当10班和11班分开活动时,赵强的目光更是像黏在了林秋身上。他躲在人群后面,观察着林秋的一举一动:跑步时的耐力,投篮时的准头,甚至只是和室友站在一起聊天时那平静的侧脸。他试图从这些细节中分析出林秋的“弱点”或者“动向”,但往往一无所获。林秋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在食堂,他更是小心翼翼。他让王大壮坐在远离10班四人组的位置,自己则端着餐盘,假装找座位,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徘徊,偷听他们的谈话,观察他们和哪些人接触。
有一次,他听到张浩大着嗓门抱怨:“妈的,周峰那小子最近老在孙静面前献殷勤,看着就烦!”陈硕则小声说:“听说他想竞选体育委员呢。”李哲淡淡点评:“能力一般,野心不小。”而林秋,始终沉默地吃着饭,没有任何表示。
赵强赶紧把这个“情报”汇报给王大壮。王大壮嗤之以鼻:“周峰?跳梁小丑!等天哥收拾了林秋,下一个就是他!”赵强嘴上附和,心里却想:林秋是那么好收拾的吗?
还有一次,他偷听到陈硕神秘兮兮地对张浩说:“浩哥,我听说高二那个吴天,好像挺厉害的,手下有不少人……”张浩眼睛一瞪:“厉害个屁!高二的了不起啊?惹到老子照样干他!”林秋这时才抬眼看了张浩一下,低声说:“浩子,少惹事。”张浩这才悻悻闭嘴。
听到“吴天”的名字从陈硕嘴里说出来,赵强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他赶紧把这话告诉了王大壮,添油加醋地说10班的人也在打听天哥,可能想搞事情。王大壮一听,更加确信要尽快借助吴天的力量打压林秋。
赵强就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窥探和汇报中煎熬着。每一次靠近10班,他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向王大壮汇报,都像是在加深自己的罪孽,生怕哪天东窗事发。他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总是躲躲闪闪,黑眼圈也重了不少。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两大猛兽领地夹缝中求生的兔子,稍有不慎,就会被任何一方碾得粉碎。而这场由王大壮挑起、由他执行的愚蠢窥探,最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赵强连想都不敢想。他只能麻木地执行着命令,在恐惧的泥沼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