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终于体验了飞天的感觉,但不得不说,高空不仅寒冷,气流也颇为颠簸,落地后许久才缓过神来。
那台超级望远镜他也试用了,相比之下,自己平常用的简直落后许多。
若能如柴髙所言自由操控方向,那才叫厉害。
他在空中便思考过此事,落地后经柴髙提醒才彻底明白。
“陛下,臣正在尝试研制第一台……咳咳,那东西,待真正可行时再禀报。
”柴髙悄悄瞥了眼天空,幸好今日天气晴朗。
上次与李斯交谈时也是如此,毫无预兆便劈下一道雷电。
始皇帝并未逼问,早已习惯中丞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显然这家伙又有了新点子。
此次热气球飞行令始皇帝威望更盛,借此机会,他颁布了新的土地丈量法案,利用热气球辅助精准测绘。
此事并不困难,预计一至五年内便可完成全国土地丈量。
然而,柴髙并未意识到其中最大的难点,就连始皇帝也未完全察觉。
尽管他避开了柴髙提出的土地改革,却仍被那个时代的阶级利益所波及。
这大概就是中原人对土地的执着追求吧。
农耕文明的国家里,土地就是命根子,谁敢动这根基,准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柴髙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但他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遇。
新统一的国家正需要这样的变革,只是被始皇帝否决后,他也只能作罢。
土地登记确实势在必行。
别的不说,每年耕地面积总得心中有数。
可柴髙和始皇帝都忽略了,新税制是以土地面积计税的,这次丈量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地主和封邑贵族们尤其敏感。
当然也有例外,柴髙就是最特殊的一个——他对土地本就不甚在意,政策怎么改都无所谓。
但丈量的初衷很快被曲解。
刚传出风声,咸阳就流言四起。
随着谣言扩散,那些坐拥良田的大户都坐不住了,毕竟有些事总是格外敏感。
起初丈量进展顺利。
咸阳周边消息准确,测量数据也很精确。
靠近都城的地方没人敢做手脚,可当巴季第一个登门时,柴髙立刻意识到有人在暗中搅局。
你可有虚报田亩?柴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摸底的机会,对这位大舅子更无需客套。
绝对没有。
巴蜀可耕地本就不多,每块地都经过精细丈量。
但凡土地交易,当地人都会反复核对。
巴季说得诚恳,这事本就不必隐瞒。
他专程赶来,正是觉得有必要提醒柴髙——如今这位妹夫不仅是亲戚,更是大秦国婿,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你何必多此一问?重新丈量土地不过是为征税铺路,既未动手脚,何必如此慌张?”
“夫君怎这般糊涂?兄长今日前来,正是要提醒你,咱们家清清白白,可旁人未必安分。
你,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
巴嫱 ** 一旁,行装早已备妥。
巴季此行专为接妹妹归家,毕竟胎儿不足月便降生乃不祥之兆,诸事须得提前安排。
有些事不宜成为谈资,譬如柴髙大婚时向夫人拱手作揖的轶事,如今已传得满城风雨。
“此地造假者究竟几何?严重到何等地步?”
柴髙终于察觉其中弊端。
若真如此,这些被侵吞的财富流向何方?若仅为贪墨尚可容忍,若充作谋逆资本,则其心可诛。
难怪秦末烽烟四起,这些蛀虫恐怕“功不可没”。
刘邦能得天下,这潭水果然深不可测!
“内情远超你所想。
大秦初立时或许尚可,如今早已腐朽不堪!”
“具体数额几何?此事我确不知情。
数据当真骇人?究竟会引发何等后果?”
见柴髙面露惊色,巴季不由失笑。
这妹婿终究年轻,若无自己点拨恐难成事。
“情形错综复杂,待我细细道来。
田亩早经丈量,除新垦荒地外,六国旧地皆有记录。
为何归秦后竟大幅缩水?你可曾深究?”
柴髙坦然摇头。
史书所载手段虽有所闻,却未与现实关联。
巴季此言绝非空穴来风,既是自己疏漏,自当补过。
“首当其冲者乃强占土地。
此等行径最易察觉,多为权贵所为。
譬如婚宴上 ** 的老秦人,正是其中魁首。
”
巴季眼中怒火灼灼。
这些老秦蛀虫不仅在朝堂结党营私,更在各行各业蚕食根基。
他那酒庄行至老秦人地界,半数利润便生生落入蛀虫囊中。
“这事再简单不过了,地契文书都在他们手里攥着,地方官员要么不敢插手,要么早就沆瀣一气。
他们大可直接将田产据为己有,至于上报的数目,横竖都无所谓,只需借口田地遭灾荒废便可搪塞过去。
”
柴髙微微颔首,这情形他在近代史着述中见过,不过那时仅是个抽象概念。
如今活生生摆在眼前,倒叫他心头泛起几分不适。
具体数目你恐怕还不清楚,我就直说了吧。
老秦人原先在关中的大片土地,十之七八已被暗中侵吞,上党地区的田产也基本落入他们囊中。
柴髙闻言愕然,没料到大秦土地兼并已到如此地步。
这些老秦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第二类就像为兄这般,经年累月购置田产。
我们将土地租佃出去,年年收取粮租。
除了陶氏行馆自恃身份不屑为之,其他商贾多少都沾了边。
那你们的手段又是如何?柴髙对这类暗箱操作尤为头疼,几乎无迹可寻。
其实简单。
你只需调取县衙地籍册,实地丈量便知虚实。
再按丁口核查,谨防有人重复冒领。
我明白了,多谢兄长指点。
此番丈量田亩,实则是与旧势力的一场较量,定要先将其连根拔起。
柴髙此刻方悟兄长先行至此的深意。
虽知实情严峻,他仍胸有成竹——毕竟这些把戏不难对付。
若真到万不得已,调遣秦军坐镇,看谁还敢抗命。
此事心照不宣,想必始皇帝也有所耳闻,不过还是该先行禀明。
正事说完了,小妹我就带走了。
你们新婚燕尔,倒叫为兄惭愧——我成亲三载尚无子嗣,妹婿这手脚可比为兄利索多了。
夫君且记,我不在时莫要拈花惹草。
吕雉我先带走,省得她总用那般眼神瞧你。
她毕竟是有夫之妇,并非为妻不通人情,待你正经纳了妾室再说。
以她的身份,至多做个陪房罢了。
柴髙瞥了眼站在门外的吕雉,这个女子的命运因他的出现已然天翻地覆。
他本不愿如此决绝,但为防她日后东山再起,只得将其留在身侧。
依照旧制,这般女子虽可侍奉男子,地位却极为卑贱,连寻常妾室都不如。
若能替她寻个妥当归宿,柴髙倒也乐见其成。
倒是虞姬处境迥异,府中两位主母对她颇为接纳。
毕竟她入中丞府时仍是清白之身,算不得辱没门楣。
夫人不必挂怀,有赢英相伴足矣。
柴髙耳根微热。
吕雉天生媚骨,若非知晓其底细,恐怕难以自持。
如今对虞姬已无顾忌,前次便顺了夫人美意。
至于陪嫁侍女,虽有过肌肤之亲,终究不甚习惯。
巴季见状朗声大笑,这些闺帷之事他早已提点过妹婿。
若非如此,当初这年轻人连纳媵妾的规矩都不懂,遑论如今妻妾环绕的阵仗。
中丞大人速速启程!赢磊匆匆拦下刚送走巴嫱的柴髙。
始皇夤夜相召,必是要事。
莫非匈奴来犯?转念又想,此时草原正值牧忙,绝非用兵时节。
看来今夜又要辜负 ** 恩了——每逢应允虞姬缠绵,必逢君王传唤,这已是第二回了。
在虞姬含怨的目光中,柴髙策马直奔秦川宫。
途经正门时,但见宫墙外人头攒动。
莫非有人谋逆?谋逆倒不至于。
赢磊皱眉道:只是陛下动了怒。
下官也觉蹊跷,土地丈量之事与这些老秦人有何干系?
柴髙离开后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已有了对策。
至于始皇帝知晓此事后的反应,他不敢妄下定论。
但以始皇帝的性情,这些人恐怕难逃惩处。
杀头或许不至于,可若真敢暴力抗法,后果绝非他们所能承受。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叫柴髙的小子竟搞什么土地丈量,这不是要断咱们老秦人的活路吗?当年祖辈为大秦征战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儿钻着呢!如今倒敢对咱们指手画脚了!”
嘈杂的叫嚷声令禁军皱起眉头。
这群倚仗祖辈荫庇的人,早已忘却了先人的荣光。
“中丞,您听见了吧?现在明白陛下为何连夜召您入宫了吧。
”
**“此事我早已知晓。
当初陛下不许我推行土地改革,正是因此。
陛下的用意我很清楚,此事只能循序渐进,但第一步必须迈出去,否则大秦迟早毁在这群蛀虫手里。
”
“可陛下尚未看清这些人的危害。
我方才进言,反遭申斥,不过陛下似乎已起疑心,这才召您商议。
”
“我明白。
看来中车府令也是心系大秦之人。
只是……您为何当初会选择这个职位?”
柴髙颇感惋惜。
赢磊算得上难得的明白人,对大秦各阶层了如指掌,本可成为栋梁之才。
“此事非我所愿。
但大秦正需要我这样的人为陛下监察四方。
”
赢磊神色黯然。
入宫的经历颇为曲折,往事已不必再提。
只是有些事,他始终未向柴髙言明。
毕竟柴髙斩杀奸佞是为大秦,而非为他赢磊。
即便如此,他对柴髙仍心存感激。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藏在心底反而更好。
这样,赢磊才能更好地暗中相助。
“柴髙中丞到了吗?这小子惹的麻烦,又要朕来收拾!就没一次让朕省心!来人,宣治粟内史孟明杰!”
始皇帝已在秦川宫等候多时。
宫外的喧闹令他心烦意乱——这些老秦人中,有的尚存先祖风骨,有的早已腐朽不堪,尤其是四大家族中的白乙氏。
孟家依然惦记着祖上的荣光,而百里家和西岐家都快撑不住了。
念在他们祖上功勋卓着,终究不忍心做得太绝。
陛下是在为那些老秦人反对重新丈量土地而烦恼吗?其实您已经看出端倪了,臣也就不多说了。
柴髙刚进来就听见始皇帝说要替他收拾烂摊子,心里着实委屈。
可眼前这位既是君王又是岳父,他不得不低头。
别想偷懒,快给朕说清楚这群人到底在闹什么。
朕还没说要推行土地改革呢。
柴髙,要是真按你说的做,怕是要出乱子!
陛下教训得是,是臣太心急了。
柴髙自嘲地笑了笑。
这话让始皇帝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方才的怒气顿时消散。
但很快,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柴髙不敢耽搁,将巴季告知的情况一五一十禀报。
其中最惊人的数字令始皇帝震惊不已——这是他从未关注过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