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睁眼的时候，神弓已经恢复如初。
她手指从弓身上收回，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刚才那道光幕散得快，但效果还在。基地外五十米内再没有红点闪动，藏宝图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敌意信号，现在只剩一片空白。
白焰趴在地上，爪子前还留着一圈冒着热气的印子。它耳朵朝前竖着，尾巴搭在后腿上，没动，也没出声。洛无涯站在她斜后方三步远的位置，重剑垂在身侧，剑柄上的符文暗了下来。
监控室那边传来动静。
门被人推开，值班员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抓着对讲机。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外面没异常，才彻底走出来。身后屏幕亮着，画面稳定，没再跳帧。
“信号清了。”他说。
没人接话。
工程组的人正忙着换最后一块灵石，咔哒一声卡进槽位，顶部结界重新亮起蓝光。断裂的防护塔也修好了，扫描光束扫过废墟，规律地来回摆动。
记录员翻开本子，笔尖落在纸上。
“戌时四刻，外部探查单位全部撤离，基地秩序恢复。”
他写完抬头，看见云小糖已经走回主阵门前的高台。她没坐下，就站在那儿，手背在身后，掌心贴着神弓。
东面断墙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是之前被放走的那个探子踩塌了一截矮墙。他跑得急，设备丢了都没敢回头捡。洛无涯看着那个方向，嘴角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北区旧工厂三层的红点消失了。
十分钟前，两队人带着屏蔽器出发，刚到楼下就发现窗户开着，里面没人。地上有半杯水，杯子边缘还湿着。他们没追，按指令原地排查一圈就回来了。
“走了。”带队的人汇报，“走得不急，像是本来就不打算躲。”
云小糖点头。
她知道对方不是普通探子。那种停留方式太刻意，像是一种试探，又像在传递什么信息。但她没说破，也没让人追。
现在不是时候。
基地里开始有人走动。
战斗组轮岗交接，脚步比之前稳。有人路过高台时停下，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快步走开。一个年轻队员抱着维修箱经过，偷偷抬头瞄了眼神弓，结果被白焰瞥了一眼，吓得差点把箱子摔了。
洛无涯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接下来怎么安排？”
“修好就行。”她说，“别松懈。”
一句话说完，两人就没再开口。
风从西边吹过来，带着点焦味。基地外围的地面还有些发黑，那是光幕扫过时留下的痕迹。防御塔自动运转，每隔三十秒扫描一次周边区域。
白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原地转了两圈，趴下睡觉。它睡相不好，一只爪子还勾着云小糖的裙角，像是怕她突然走掉。
洛无涯看了眼天色。
月亮被云遮住大半，星光稀疏。这种天气最适合潜行，但他没下令加防。他知道刚才那一波震慑足够狠——不是靠杀戮，而是让对方明白，进来就是暴露，动手就是找死。
联盟的队员们逐渐放松下来。
有人坐在台阶上喝水，有人靠墙休息。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拿着卷轴走到高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主上，我想整理今天的记录，能借用一下监控数据吗？”
云小糖看他一眼。
“可以。”她说，“别删原始影像。”
老学究连忙点头：“明白！一份都不动！”
他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明天开始，每六个时辰备份一次数据。”她说，“存三份，一份本地，一份离线，一份加密上传。”
“啊？”老学究愣住，“上传？往哪儿传？”
“你不用管。”她说，“系统会自动处理。”
老学究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憋出一句：“……好嘞。”
他抱着卷轴跑远了。
洛无涯挑眉：“你还搞了上传通道？”
“早就有了。”她说，“只是现在才启用。”
洛无涯没再问。他知道她藏的东西多，从第一次见她用废弃零件合成熔火弓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丫头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基地东侧传来脚步声。
是巡夜队换岗。四个人一组，装备齐全，走路贴着墙根。经过高台时，领头那人敬了个礼。云小糖没还礼，只是微微颔首。
那人咧嘴一笑，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监控室那边又亮起灯。值班员换了班，新人坐进椅子，调试摄像头角度。画面上，北区工厂的窗子依旧开着，风吹动窗帘，里面空荡荡的。
云小糖终于动了。
她转身走进主厅，脚步很轻。白焰立刻睁开眼，蹭地站起来跟上。洛无涯落后几步，走在最后。
主厅里还在收拾。
碎裂的灵石渣被扫到角落，新的能量槽正在测试。一个技术员趴在控制台上敲键盘，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旁边的同事问。
“刚才那段数据……好像被人动过。”
“哪个时间段？”
“戌时二刻到三刻之间。有一段监控记录被覆盖了，但不是系统操作的痕迹。”
两人凑近屏幕，反复回放。
画面一切正常，直到某个瞬间，储物柜的方向闪过一道绿光。再下一帧，信号中断。
“这不对劲。”技术员皱眉，“我们这边没权限改原始记录，除非……”
“除非有人从外部接入。”同事接话。
他们抬头看向门口。
云小糖正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控制台上。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整个系统的日志界面自动弹出，最新一条记录显示：【异常访问请求已被拦截，来源Ip已标记封禁】。
技术员瞪大眼：“这……这是你自己开发的防火墙？”
云小糖摇头：“是神弓连的网。”
屋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两个技术员同时扑回电脑前，疯狂点击鼠标。
“让我看看代码！”
“等等我！我也要看！”
洛无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别激动。”他说，“她连防御塔都能当逗猫棒玩，搞个反入侵系统算什么。”
主厅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不再是战战兢兢，也不是盲目崇拜，而是一种踏实的信任。大家开始各忙各的，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有人讨论明天的巡逻路线，有人登记新一批物资，还有人搬来桌椅准备开夜班会议。
云小糖走到角落的长椅坐下。
白焰挨着她趴下，脑袋搁在她膝盖上。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动作很轻。
洛无涯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
“你觉得他们会再来吗？”他问。
“会。”她说，“但不会这么快。”
“为什么？”
“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了。”她说，“我不是运气好。”
洛无涯笑了下：“你是真狠，放一个人走都不杀，就为了让他回去传话。”
“杀一个人容易。”她说，“吓住一群人难。”
洛无涯没再说话。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刚才那一波震慑，没流血，没爆炸，甚至连攻击都没有，可效果比一场大战还强。那些探子不是被打跑的，是被吓退的。
基地外的风停了。
防御塔的扫描光束划过夜空，规律地来回摆动。远处废墟静悄悄的，连野狗都不敢靠近。
云小糖闭上眼。
她能感觉到神弓在背后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她什么。藏宝图也在刷新，但这次没有红点出现，只有零星几个资源点在闪烁。
白焰呼吸平稳，睡着了。
洛无涯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检查西线防线。
主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基地大门外的地面上。那里有一串脚印，浅浅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绿光。
脚印只到五十米处，然后突然没了。
就像踩进去的人，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