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源点,无垠无涯。凌天与凌薇的主要意志沉浸在对这终极本源的感悟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不断汲取着滋养,对自身混沌与净世之道的理解愈发深邃。与此同时,那一缕附着于青岚城屋檐瓦片上的道念,依旧静静地观察着凡尘的波澜。
青岚小城的日子,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那日河滩上的冲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已悄然扩散。
女捕快柳青那日仗义执言,虽惊走了烈阳宗的爪牙,心中却存了疑虑。她并非寻常闺秀,自幼随父习武,耳濡目染,对江湖事颇有见识。那几个外地汉子眼神凶悍,气息沉凝,绝非善类,对一个痴迷刻石的穷苦孩子如此关注,定然有鬼。她暗中嘱咐手下衙役多加留意悦来客栈的动静,并对那个叫石头的孩子多了几分关注。
石头经过那日惊吓,沉默寡言依旧,但刻石时,偶尔会停下,望着天空发呆,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迷茫与……渴望。他刻画的纹路,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仅仅是模仿自然纹理,偶尔会勾勒出一些扭曲的、仿佛蕴含某种力量的怪异符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应该如此刻划。
这一日,柳青巡街路过学堂,恰好看到石头蹲在墙角,对着一块青砖,用石片专注地刻画。她好奇走近,低头看去,只见青砖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奇异律动的线条。这些线条交织缠绕,竟让柳青产生一种头晕目眩、仿佛心神都要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这……这是什么?”柳青心中骇然,连忙移开目光。她习武多年,气血旺盛,精神稳固,竟会被一个孩童的涂鸦影响心神?
石头被惊动,抬起头,看到是柳青,眼中闪过一丝怯懦,下意识想用身子挡住刻画。
柳青按下心中惊疑,蹲下身,尽量温和地问:“石头,你画的这些……是什么呀?”
石头茫然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咿咿呀呀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意思似乎是:天上、地下、心里……都有。
柳青听得云里雾里,但心中那份不安却更重了。这孩子,恐怕不简单!他那日能引起歹人觊觎,绝非偶然。
“以后别在街上乱画了,回家再画,知道吗?”柳青摸了摸石头的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柳青起身离开,心中已下定决心,要查清那几个外地人的底细,更要弄明白石头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悦来客栈内,疤脸汉子几人亦是焦躁不安。
“妈的,那小兔崽子邪门得很!还有那个女捕快,碍手碍脚!”一汉子骂道。
“急什么?”疤脸汉子眼神阴鸷,“那小子刻的纹路,我越看越觉得不凡,隐隐有古籍中记载的‘先天道纹’的韵味!若能得其法,献给宗门,我等便是大功一件!硬来不行,就来软的!”
“软?怎么软?”
“查!查清那小子底细,有无亲人,有何弱点!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他!”
几人开始暗中打探石头的背景,很快便知他是个孤儿,靠邻里接济过活,平日最常去的就是城外河滩和废弃的土地庙。
机会很快来了。三日后,是青岚城一年一度的“社祭”,城内会有庙会,人多眼杂。疤脸汉子决定趁乱下手。
社祭当日,青岚城热闹非凡,锣鼓喧天,人流如织。石头也被邻居带着来看热闹,挤在人群中,看着舞龙舞狮,眼中充满了新奇。
疤脸汉子几人混在人群里,悄无声息地靠近石头,准备寻找机会将其掳走。
屋檐上,凌天与凌薇的道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要出手吗?”凌薇的意念传来一丝波动。她虽知这是道种历练,但见孩童受难,终有不忍。
“再等等。”凌天意念沉稳,“劫难亦是机缘。看此子心性,亦看这方天地众生态。”
就在疤脸汉子瞅准一个空档,伸手抓向石头后颈的刹那——
“住手!”
一声娇叱响起!柳青如同早有预料般,带着几名衙役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她一直暗中盯着石头和这几人!
“又是你!”疤脸汉子又惊又怒。
“光天化日,竟敢掳掠孩童!给我拿下!”柳青柳眉倒竖,拔刀指向几人!
顿时,场面大乱!百姓惊呼四散,衙役与几名汉子扭打在一起。疤脸汉子武功不弱,出手狠辣,几名衙役竟不是对手!
柳青娇叱一声,挥刀加入战团,刀法凌厉,竟将疤脸汉子逼得连连后退!
“找死!”疤脸汉子怒吼,全力一掌拍向柳青,掌风带着灼热气息,竟是烈阳宗的独门掌法!
柳青虽武艺不俗,但内力远不及对方,眼看就要吃亏!
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被这场面吓呆的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一块他时刻带在身边的、刻满了奇异纹路的鹅卵石。他眼中闪过一丝混乱的光芒,那些平日里刻画的纹路仿佛在他脑海中活了过来,疯狂流转!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让在场所有人灵魂一颤的微弱波动,以石头为中心,骤然扩散!
扑向柳青的疤脸汉子,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气血翻腾,招式瞬间溃散!柳青的刀锋趁机划过,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其他几名汉子也如遭重击,动作迟缓,被衙役趁机制服!
波动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疤脸汉子却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瞬间,周围的天地法则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和排斥!是针对他功法属性的排斥!
“道……道韵反噬?!这怎么可能?!”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再看石头眼神如同见鬼!一个孩童,怎么可能引动道韵反噬?除非他身怀逆天传承,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道胎”!
柳青也察觉到了异常,但她不明所以,只当是对方岔了气。她迅速指挥衙役将受伤的歹徒捆缚。
石头茫然地站在原地,手中鹅卵石上的纹路似乎黯淡了些许,他小脸苍白,身体微微摇晃,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精力。
“石头,你没事吧?”柳青赶紧上前扶住他。
石头摇了摇头,看着柳青,又看了看被抓住的坏人,眼中依旧茫然,却多了一丝依赖。
屋檐上,凌天与凌薇的道念微微波动。
“果然……先天道体,遇险自生感应,引动周遭法则护主。”凌天意念中带着一丝了然,“虽微弱,却本质极高。此子,确是一颗璞玉。”
“那丝波动,纯净而原始,近乎‘言出法随’的雏形。”凌薇意念中也带着惊叹,“只是他无法掌控,耗神巨大。经此一事,他这异于常人之处,怕是瞒不住了。”
“无妨。”凌天意念平静,“风雨既来,便看这幼苗如何生长。那女捕快,或许是他的机缘。”
柳青将石头送回住处,严加看管几名歹徒,连夜审讯。疤脸汉子心知踢到铁板,为保命,吐露了些许信息,承认来自烈阳宗,奉命寻找身怀异术之人,但坚称是宗门任务,未提黑煞教。
烈阳宗!柳青心中巨震。那可是青州府的庞然大物!此事已远超她一个小小捕快能处理的范畴。她立刻禀报父亲县尉,县尉亦感事态严重,火速上报州府。
青岚小城,因一个痴傻孩童,卷入了宗门势力的漩涡之中。
而石头,经过此事,似乎开启了一扇模糊的大门。他依旧刻石,但刻下的纹路,偶尔会引动微风,汇聚露水,甚至让枯草返青……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且不受控制,但已初显神异。
凌天与凌薇的道念,依旧静静观察。道种已惊变,风云将起于青萍之末。这凡尘一角,正悄然成为映照万海源点大道的一面微妙镜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