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并未如往常般公布所谓“正确答案”,而是以一种近乎和稀泥的方式给出了评分:
【第四题,凡做出选择者,皆视为对自身处境之应对,各得100分。】
这结果让所有严阵以待的参赛者都愣住了。郑仁坤看着自己凭空增加的100分,总分来到350分,排名仍然是一动没动,还有六百名以外,反而充满了更大的迷茫。
“皆得100分?这……这天幕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选服从也对,选拒绝也对,选找机会干掉他对,选引入天兄代言人也对?这岂不是没有是非对错了?”他这位“政治小白”,完全无法理解这背后隐含的深意,只觉得天幕的评判标准越发高深莫测,甚至有些儿戏。
乾隆时空的王聪儿,看到这个评分结果,英气的眉毛先是微微一挑,随即陷入沉思。她不像郑仁坤那样完全摸不着头脑,凭借着领导白莲教起义、周旋于各方势力的经验,她隐隐感觉到,这道题考校的或许并非一个固定的“答案”,而是一种“思路”,一种在权力结构中应对“上位神权”压迫的策略选择。
“无论选哪条路,只要能自圆其说,能稳住局面,在天幕看来便是‘可行’?”她喃喃自语,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就像隔着一层薄纱,那最关键的核心道理,却始终无法清晰地归纳出来。“实力……终究还是要看实力吗?”她模糊地想着,目光不由投向了自己麾下那些嗷嗷待哺的教众和刚刚打下的几座城池。
与参赛者的迷茫和起义领袖的模糊感知不同,康熙时空的紫禁城内,乾清宫中,康熙皇帝看着天幕的评分,脸上露出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笑容。他扫了一眼殿下的几位皇子(雍亲王胤禛已奉命前往五台山),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尔等可看明白了?此题的关窍,根本不在选项本身,而在于选题之人自身的实力地位。”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你若兵强马壮,大权在握,有人敢在你面前装神弄鬼,冒充天父?那便是妖言惑众,乱臣贼子,直接推出去砍了便是,何须多虑?此乃甲、乙、丙皆可,唯实力是依。”
他顿了顿,继续教诲:“若你实力不足,与那‘天父代言人’势均力敌,或稍逊半筹,则需借力打力。引入一个‘天兄代言人’分其权柄,使之互相牵制,你方能居于其上,稳坐钓鱼台。此乃选丁之妙用。”
最后,他语气带着一丝冷冽:“若你根本就是个傀儡,毫无实力可言……哼,那还有什么可选的?那‘天父’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能让你活着当个泥塑木雕,已是侥幸。这道题,对这种人而言,本就不存在。”
“皇上圣明!洞若观火,直指本源!”殿下群臣闻言,无论是否完全理解,立刻响起一片由衷的阿谀奉承之声。几位皇子也纷纷躬身,表示受教。
无独有偶,在乾隆时空,已是太上皇的乾隆帝,也正对着名义上的皇帝嘉庆,说着几乎同样的话语,剖析着这道题背后赤裸裸的权力逻辑。
然而,嘉庆皇帝听着父皇的教诲,脸上却只能挤出勉强的恭敬,心里早已叫苦不迭。他头疼的不仅仅是那个远在川楚、自称“天嫂”的王聪儿,更是眼前这位虽然退位却依然紧抓权柄不放的“真正天父”——他的父皇乾隆皇帝,以及那个深得父皇宠信、权倾朝野的和珅!父皇的这番权术剖析,在他听来,简直是字字扎心,句句都在映射他自己这个“儿皇帝”尴尬无比的处境。
经康、乾二帝点破,五个时空中稍有权势阅历者,都已看清第四题背后血淋淋的权力法则。然而,远在广东花县破屋前的郑仁坤,却无福聆听这等帝王心术的教诲。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困局里,眼巴巴地盯着天幕上实时滚动的积分榜。
350分。
这个分数,将他牢牢钉在了 第622名 的位置上。更让他心头冰凉的是,与他同积350分者,赫然有 三百人之多!
他下意识地开始心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初选只取前三百名……就算第五题,排在我前面的六百二十一人全都答错,得分清零……而只有我一人答对,拿到分数……我也才刚刚够到第三百名的边儿啊!” 这还没算上那些同样积350分、虎视眈眈的并列者!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简直比登天还难!毕竟题目只有三四个选项,就算闭着眼睛蒙,也总有一部分人能蒙对。
一股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他脸色灰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族弟郑仁玕将他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连忙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刻意装出的轻松:
“阿哥!莫要如此!依我看,你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想想看,天下自称洪秀全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能排到六百多名,已然胜过绝大多数人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郑仁坤的脸色,继续劝道,“就算……就算进不了那复赛,又能如何?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阿哥,你得把眼光放长远些。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可不只有一个道光皇帝坐在北京了!我听说,南京那位‘洪天王’,还有南昌那位,都摆出了开国气象,正在招贤纳士,据说……还要开科取士,广招人才!连女状元都要招呢!”
“开科取士?女状元?” 郑仁坤茫然地抬起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有些发愣。他满脑子都是“上帝次子”、“太平天王”,从未想过还有“科举”这条路。
郑仁玕见他意动,赶紧趁热打铁:“对啊!阿哥你想想,你是有真才实学的!既然在‘洪秀全’这条路上暂时受挫,何不换个门庭?以你的见识和……和这名头(他含糊了一下),去南京或者南昌应试,说不定就能高中!到时候,一样是封官授爵,光宗耀祖!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番话,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郑仁坤被绝望笼罩的心田。他怔怔地看着族弟,又望了望周围那些眼神复杂、带着怜悯甚至一丝嘲弄的村民,再抬头看向那决定命运的天幕。
是啊,“洪秀全”的路似乎走到了死胡同,但乱世之中,难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去另一个“天京”参加科举?这念头荒诞却又带着一丝现实的诱惑。他这颗“真龙”的脑袋,似乎不得不开始思考,是否要暂时屈就,换个池塘跃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