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色的闪电,裹挟着超越物理的怨毒与腥臭,瞬间撕裂了诊疗室里仅有的几尺安全距离。
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王大山的瞳孔里只来得及倒映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快到王医生的惊叫还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了一个沙哑的破音。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黏稠的丝线,每一个瞬间都被无限放慢。
林正没有躲。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东西锁定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这个人,是他身上那股令它痛苦、令它憎恨的阳刚正气。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两颗血色光珠在视野中极速放大,甚至能看清光珠内部翻滚的、如同岩浆般的怨念。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恶念,像钢针一样刺向他的眉心。
然而,就在那东西即将触及他面门的刹那,异变陡生。
“滋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湿柴扔进烈火,又像是滚油泼上冰块的爆响,在林正的面前炸开。
那道黑色的闪电,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华四射的特效,只有一种最纯粹的、能量层面的湮灭与对抗。
以林正的身体为中心,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像夏日里被暴晒的柏油路面上升腾的热浪。那“怨灵蛇种”身上附着的黑色粘液,在接触到这片无形力场的瞬间,便被高温灼烧般蒸发、气化,散发出一种混杂着焦糊与恶臭的古怪气味。
“砰!”
那东西被一股巨力狠狠地弹了回去,在空中翻滚着,像一颗被球棒击中的、破烂的棒球,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一片黑色的污迹,然后滑落在地。
它在地上疯狂地抽搐、扭动,那两颗血红的光点明灭不定,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它发出的嘶鸣不再尖锐,而是一种充满了困惑与痛苦的、低沉的呜咽。
它不明白。
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身上会带着一种让它如同置身烘炉的、灼热的力量。这种力量,比道士的符水更霸道,比和尚的经文更直接,是它这种阴晦之物最本源的克星。
整个过程,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王大山和王医生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他们呆呆地看着林正,又看看地上那团蠕动的邪物,大脑彻底宕机。
刚才发生了什么?
幻觉吗?
可那墙上的污迹和空气中刺鼻的气味,又是如此真实。
林正的胸膛微微起伏,额角也渗出了一层薄汗。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撞击的瞬间,自己胸中那股由民心汇聚而成的暖流,被消耗了一部分。那感觉,就像是手机电量瞬间掉了一格。
【警告!宿主官气值消耗10点,成功抵御‘怨灵蛇种’的夺命一击!】
【目标已被官气灼伤,暂时陷入虚弱状态。请尽快将其彻底净化,否则它将重新吸收周围环境中的阴晦之气恢复力量!】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林正的猜想。
这东西,杀不死自己,但自己的“官气护盾”也并非无穷无尽。在这间小小的诊疗室里,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夜,这是一场消耗战。
他不能等。
他必须主动出击。
林正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整个诊疗室,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手术刀?太短,太危险。椅子?太笨重,不够灵活。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王医生那张凌乱的办公桌上。
桌角,放着一盏给器械消毒用的老式酒精灯。
玻璃的灯座,铜质的灯头,还有一根白色的棉线灯芯。
火。
对付这种阴邪之物,千百年来,人类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火。
那“怨灵蛇种”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正的意图,它在地上挣扎的幅度变小了,两颗血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林正,充满了警惕和狡诈。它不再是只会横冲直撞的野兽,而变成了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林正开始移动。
他的脚步很轻,很稳,身体微微下沉,保持着绝对的平衡。他没有将后背暴露给地上的邪物,而是侧着身,一步一步,向着那张办公桌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王医生扶着药柜,双腿还在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站直了身体。他看着林正的背影,那个年轻的、挺拔的背影,像一杆标枪,撑起了这间屋子里所有摇摇欲坠的勇气。他想帮忙,却发现自己除了喘气,什么都做不了。
王大山也从极度的震惊中挣扎出来。他看到林正的动作,再看看地上的怪物,一种朴素的、属于男人的血性,终于压过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不能让这个来救自己女儿的恩人一个人去拼命。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抄起了墙角的一把木柄早就开裂的旧扫帚,横在了自己和病床之间。动作笨拙,甚至有些可笑,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要死就死在我前头”的决绝。
三米。
两米。
一米。
林正离桌子越来越近。
地上的“蛇种”也越来越躁动,它身体下的粘液分泌得更多,将地面腐蚀出一片滋滋作响的痕迹。它在积蓄力量,等待着林正露出破绽的致命一刻。
就在林正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盏酒精灯的瞬间,那东西动了!
这一次,它没有选择正面扑向林正,而是贴着地面,如同一道滑行的黑影,绕过一个诡异的弧线,目标直指——病床上的二丫!
它很聪明。
它意识到,那个女孩,是这里最脆弱的环节,也是这个浑身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男人的软肋!
“小心!”王大山发出一声嘶吼,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破扫帚狠狠地向那道黑影砸了过去。
然而,那黑影只是轻巧地一扭,便避开了扫帚的攻击,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林正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如果去拿酒精灯,就来不及阻止它。电光石火之间,他根本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武器,猛地一个转身,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病床之前。
他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做女儿最后的盾牌。
“噗!”
一声闷响。
那东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林正的背上。
一股阴寒刺骨的能量,隔着薄薄的衣衫,疯狂地往他身体里钻。林正闷哼一声,感觉后背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和一块万年寒冰同时贴了上来,那种冰与火交织的痛苦,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了。
【官气值-20!正在持续消耗中!】
系统的警告音急促地响起。
林正咬紧牙关,胸中的暖流疯狂涌向后背,与那股侵入的阴寒之力进行着剧烈的对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官气正在被飞速消耗。
“畜生!我跟你拼了!”
王大山的眼睛红了。他扔掉扫帚,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张开双臂就向贴在林正背后的那团黑影扑了过去。
“别碰它!”林正厉声喝道。
王大山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拳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被恐惧攥住心脏的王医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邪火,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看着为保护病人而以身犯险的林正,看着那个像野兽一样徒劳咆哮的父亲,他脑子里那根名为“明哲保身”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行医三十年,救人无数,难道今天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一个好干部,死在一个妖物手上?
他妈的!
老子不信这个邪!
王医生双眼赤红,一把抓起桌上一瓶沉甸甸的、装满了生理盐水的玻璃输液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林正后背那团蠕动的黑色邪物,狠狠地砸了过去!
“我砸死你个狗娘养的玩意儿!”
这一砸,凝聚了一个老医生被颠覆了半生信仰的愤怒和不甘。
“砰!”
玻璃瓶在林正的背上轰然碎裂,盐水和玻璃碴子四处飞溅。那“怨灵蛇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击砸个正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林正的背上滚落下来。
它在地上翻滚着,身上的黑气都淡薄了几分,显然这一下物理攻击也对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就是现在!
林正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转过身,一个箭步冲到桌前,抄起了那盏酒精灯和旁边的一盒火柴。
他的手指因为刚才的能量对冲而微微发抖,划了好几下,才“嚓”的一声,将火柴点燃。
一簇小小的、温暖的橙黄色火苗,在颤抖的火柴杆上跳跃着。
林正迅速将火苗凑近酒精灯的灯芯。
“呼——”
一朵幽蓝色的、如同鬼魅般纯净的火焰,腾然而起。
那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怨灵蛇种”,在看到那朵蓝色火焰的瞬间,仿佛看到了天敌,猛地向后缩去,两颗血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可见的——恐惧。
小小的诊疗室里,一边是代表着科学、光明与温暖的火焰。
另一边,是代表着怨念、黑暗与邪祟的怪物。
林正手持着酒精灯,幽蓝的火苗在他身前静静燃烧,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将那邪物逼得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缩在了墙角。
一场跨越了唯物与唯心界限的对峙,就此展开。
那幽蓝的火焰,仿佛成了这片绝望的黑暗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