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内的灯光虽然恢复,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技术员们沉默地工作着,修复进度条缓慢爬升,每一次系统提示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千鹤站在中央主屏幕前,眉头紧锁,反复观看着那段记录下来的、来自塞壬大厦的微弱能量签名数据。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眼神专注得可怕。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那股力量,能轻易湮灭“观测者”,甚至可能隔着时空与塞壬大厦产生共鸣……这对追求知识和力量的“密瞳”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甚至可能超越了集齐遗物、启动“平息核心”的原定计划。
“长官,外部通讯模块部分修复,可以尝试接收一些公开频段的新闻和网络信息了。”一名技术员报告道。
“接进来。”千鹤头也不回。
主屏幕上立刻跳出数个窗口,显示着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和社交媒体上的热门话题。
【塞壬生物科技大厦发生“严重工业事故”?官方通报称系地下实验室管道泄漏引发爆炸!】
【现场已被彻底封锁,伤亡情况不明,据传有“危险化学品”泄漏风险!】
【多名目击者声称看到“特种部队”与“不明身份者”交火,警方予以否认,称为“安全演习”!】
【全球范围内异常天气持续!多地出现“极光”、“幻日”等罕见现象,专家称与太阳活动异常有关!】
【“集体幻觉”事件增多?数百人声称在同一晚做了“同一个怪梦”!心理专家介入调查……】
新闻内容半真半假,充斥着官方的掩盖和民众的猜测与恐慌。但“集体幻觉”这个词让我心头一紧,那晚被“摇篮”影响的人恐怕远不止大厦里的那些。
“升格者”的行动在加速,他们正在利用各种方式,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普通人的认知,为所谓的“最终跃升”铺路。
“能联系到外界‘密瞳’的人吗?”千鹤问。
“加密通讯仍在尝试建立稳定连接……但灵能背景干扰太强了,常规电磁信号也受到严重影响,失败率很高。”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请求突然强行插了进来,信号极其不稳定,画面闪烁扭曲,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和断断续续的声音。
“……千鹤……长官……是……你吗?”
“是我!报告情况!”千鹤立刻回应。
“……完了……北美洲……第七前哨站……被‘观测者’……突破……它们……学习……适应……太快……”
“……‘升格者’……疯子……他们主动……打开了……几个……远古裂隙……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总部命令……所有外围人员……向……安全点……撤离……但……很多点……已经失联……”
“……小心……内部……有……”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变成一片刺耳的忙音。
主控室内一片死寂。
北美洲的前哨站被突破了?“升格者”竟然主动打开裂隙?内部有什么?叛徒?还是被渗透了?
每一个消息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外面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十倍!辰星会和“密瞳”的力量正在迅速瓦解。
千鹤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沉默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计划改变。”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再去慢慢寻找其他遗物了。”
她指向下方那深邃的井道:“唯一的希望,就在下面。在那股力量身上。”
“长官!可是那个AI警告过……”一名技术员试图劝阻。
“那个AI遵循的是辰星会古老的‘归寂协议’!”千鹤厉声打断,“但现在时代变了!敌人不会跟我们讲协议!如果那股力量能被沟通,甚至被掌控,我们就能逆转一切!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毁灭!”
她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李岩,你能感应到它,甚至能引发它的共鸣,是不是?在基地一次,在塞壬大厦又一次!你是关键!”
我心头一沉。果然,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太危险了!我们根本不了解它!连辰星会都要将它封锁在‘静滞区间’!”我试图反对,“我们应该尝试修复通讯,联系其他幸存者,或者寻找‘寒髓’、‘魂石’的线索……”
“来不及了!”千鹤近乎低吼,“‘观测者’和‘升格者’不会给我们时间!等到它们找到这里,或者下面那东西自己醒过来,一切都晚了!我们必须主动下去,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我不同意!”我坚持道,“这是赌博,而且赌注是所有人生存的机会!”
“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千鹤上前一步,气势逼人,“这是命令!”
“如果命令是带着大家去送死,我有权拒绝!”我毫不退缩地回视她。额头的“星之痕”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我的决意。
主控室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技术人员们噤若寒蝉,看着我们对峙。A7沉默地站在一旁,幽蓝的光学器闪烁不定。
千鹤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良久,她忽然冷笑一声:“好。你不去,我带人去。”
她转向两名技术人员:“你们,跟我来。A7,你负责看守主控室,维持基地运行。”
那两名技术员脸色瞬间惨白,但又不敢违抗命令。
我知道,我不能让她下去。不仅仅是因为危险,更因为我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惊动下面的东西,可能会引发比“观测者”和“升格者”加起来还要可怕的灾难。
而且,那两名技术员是无辜的。
“等等。”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千鹤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跟你去。”我缓缓道,“但只有我们两个。人越多越危险。让他们留在上面,维持基地运转,这是我们的退路。”
千鹤审视着我,似乎在判断我的意图。最终,她点了点头:“可以。还算有点担当。”
她示意那两名几乎虚脱的技术员回到岗位,然后走到军械库,开始挑选更强大的装备和勘探工具。
我走到A7身边,低声道:“守住这里。如果……如果我们下面出了意外,或者长时间没有回来,封锁井道入口,然后……想办法带他们离开。”
A7的光学器注视着我:“理解。祝好运,李岩。”
没有再多言,我和全副武装的千鹤来到了那通往深渊的井道入口。
冰冷的金属平台悬浮在无尽的黑暗之上,仿佛巨兽的喉咙。
我们站了上去,平台开始缓缓下沉,将基地的光明和喧嚣逐渐抛在上方。
脚下,是辰星会最终极的秘密,是希望,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裂痕已经产生,抉择已然做出。
下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