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乔嘉树像一只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忠犬，小心翼翼地围绕在周若媛身边。
每天清晨八点，他必定准时出现在周若媛单独居住的公寓楼门前，有一次送周若媛到了这里，他就牢牢地记住了这公寓的位置。
买不起贵重的礼物，他就从日常的东西开始。暑假以来，周若媛一直住在小公寓里。她不常在公寓里吃饭，也没做过早餐，乔嘉树看到周若媛常常不吃早餐就来到基金会上班，于是，早晨他总会带着各种吃食来接她。
那些清晨，乔嘉树总是踏着晨露而来。有时他手里捧着城南老陈家的豆浆油条——那家店要凌晨六点就去排队才能买到，只因为上周三吃早餐时，周若媛无意间说过这家的油条有小时候的味道；有时则是星巴克的海盐拿铁，装在精心挑选的保温套里，杯身上还细心地贴着便利贴：少糖，多奶泡。
某个暴雨如注的清晨，周若媛裹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景色，心想今天他总该不会来了吧。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乔嘉树浑身湿透地站在大门外，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早餐，却用防水布裹了好几层，还用橡皮筋仔细扎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滚落，在睫毛上凝成晶莹的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雨！周若媛急忙把他拉进玄关，手忙脚乱地找毛巾。
乔嘉树却先小心翼翼地把早餐递给她：趁热吃。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却还固执地补充道：豆浆是现磨的，油条也是刚出锅的。
周若媛的公寓是极简主义风格，却处处透着精致——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德国定制的智能厨房，墙上挂着的是真迹小幅油画。
每次进来，乔嘉树都像踏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拘谨地坐在餐桌前，只坐椅子的前三分之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哪怕周若媛再三说把这里当自己家，他也从不乱走一步，目光永远规规矩矩地停留在面前的餐盘上。
今天的油条很脆。周若媛故意找话题，伸手想替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
乔嘉树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身上还湿...话没说完，就被周若媛用毛巾按住了脑袋。
闭嘴，吃饭。她故意凶巴巴地说，手上动作却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这一个月来，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相拥。有时是清晨分别时的拥抱，乔嘉树会僵硬地拍拍她的背；有时是周若媛主动钻进他怀里，那时她能清晰地听到他骤然加速的心跳。但每当她仰起脸，乔嘉树总会克制地别开视线，喉结紧张地滚动着，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抗争。
我又不会吃了你。周若媛有次忍不住抱怨，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手臂肌肉。
乔嘉树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终于直视着她，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周若媛心头一颤——那是一种混合着渴望与克制的复杂眼神，像黑夜中即将熄灭的炭火，明明已经灼热滚烫，却还在努力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暑假以来，周若媛大多在周氏基金会三层的普通办公室里办公。乔嘉树回来之后，她的办公桌上总会在午休时多出一份精致的水果切盒。奇异果去皮，草莓去蒂，苹果也被切成整齐的片状摆放在盘子里，连葡萄都给细心地剥了皮。
行政部的姑娘们私下议论，说看见乔助理每天午休时会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在茶水间笨拙地摆弄水果刀的样子。
“周三的慈善晚宴，你陪我去吧。”周若媛某天翻阅文件时随口说道。
当晚，她就收到乔嘉树发来的三套西装搭配方案，每套都附有手写的场合分析。其中一页纸上还留着橡皮擦反复修改的痕迹，能看出他最初把“香槟金领带”改成了更低调的银灰色。
慈善晚宴的那一晚，金悦酒店内，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周若媛对这样的场合早已司空见惯，乔嘉树却是第一次步入如此高规格的社交圈。
他穿着周若媛最终选定的那套藏蓝色西装，银灰色领带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整个人挺拔如松，却又带着几分克制的温顺。他始终落后周若媛半步，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当周若媛停下脚步与宾客寒暄时，他便安静地站在一旁，既不过分亲密，又不显得疏离。
“这位是……”一位珠宝商打量着乔嘉树，眼中带着探究。
周若媛露出一个神秘又优雅的微笑，自然地挽住乔嘉树的手臂：“乔嘉树，我的特别助理。”她的指尖在他袖口轻轻一捏，像是某种默契的暗号。
乔嘉树立刻微微倾身，礼貌地伸出手：“您好。”声音低沉温和，恰到好处的谦逊里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沉稳。他积极地跟随着周若媛，仿佛要努力融入上流社会。
晚宴进行到一半，周若媛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地毯的褶皱，身形微微一晃。乔嘉树反应极快，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手肘，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扶上她的腰，低声问：“脚疼？”
周若媛轻轻摇头，却顺势往他肩上靠了靠，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鞋跟太高了，站久了有点累。”
乔嘉树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调整了站位，让她能借着自己的身体稍稍卸力。他的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承诺。
不远处，几位商界名流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见过太多攀附周家的年轻人，但像乔嘉树这样，能让周若媛主动倚靠的，还是第一个。
侍者端着香槟经过，乔嘉树抬手替周若媛取了一杯，却在她接过时低声提醒：“第三杯了，慢点喝。”
周若媛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怎么，怕我喝醉？”
乔嘉树垂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怕你明天头疼。”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
周若媛轻笑，手指玩弄了一下他的领带，笑着对他耳语：“这么细心，是不是偷偷做了功课？”
乔嘉树没有回答，只是眼底漾起一丝笑意，顺从地任由她摆弄自己的领带，像个被驯服的乖顺猎犬。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立刻引发了窃窃私语。
谁都能看出，这绝不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周家千金何时对一个男人这样亲昵过？而乔嘉树的表现更是耐人寻味，他既不过分谄媚，又不显得疏离，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彰显着两人之间不言而喻的亲密。
于是，这场慈善晚宴，成了乔嘉树的出场秀，不少商界大佬都亲自来和他攀谈。
周小姐，这位是？又有一位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士端着香槟走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周若媛轻轻一笑，指尖在乔嘉树掌心轻轻一挠：这是乔嘉树，我的特别助理。她故意略去了二字，最近贫困生助学计划就是他主导的。
年轻有为啊！中年男人立刻热络地伸出手，我是明德教育的张总，早就听说这个项目做得很有特色。
乔嘉树不卑不亢地与他握手：张总过奖了，主要是基金会的资源支持到位。
不远处，几位商界大佬正在低声交谈：
看见没？周家千金身边那个年轻人。
听说是物理系的高材生，周氏慈善基金会的红人。
岂止是红人，你没看周小姐看他的眼神...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周若媛去应酬几位重要客户。乔嘉树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手中香槟杯里的气泡缓缓上升。这时，一位穿着酒红色礼服的中年女士款款走来。
乔先生是吗？她笑容亲切，我是永辉集团的林副总。听说您对教育扶贫很有研究？
乔嘉树微微颔首：略知一二。林总有什么指教？
我们集团正好有个乡村图书馆项目...林副总的话还没说完，又有几位企业家凑了过来。
乔先生，方便留个名片吗？
我们对您那个助学模式很感兴趣...
下周有个教育峰会，不知您是否有空...
周若媛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透过晶莹的杯壁，她看到乔嘉树正朝自己走来，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迷人的光影。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这场晚宴对乔嘉树而言，不仅是出场秀，更是一个信号——向整个商界宣告，这个年轻人，是她周若媛认定的人。
这一晚之后，不仅仅是周氏集团内部，连和他们有联系的所有人都知道——周家的这位“实习生”，绝不简单。
对于这位神秘的“助理”，别人问起时，周若媛大多避而不谈，但脸上却带着笑意。甚至有人大着胆子去周宜珂那里求证，得来的也只是一个“呵呵”。这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大家都猜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暧昧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