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警官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专业态度:“李先生,根据您的描述,这些都是正常的职场互动。您是否考虑过,这可能是一种...误解?”
“误解?”李默提高音量,“那她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撩头发?为什么我每次看她的时候她都会移开视线?”
“因为你总是盯着人家看!”王磊突然开口。作为见证人之一,他也被请到了派出所。他转向警察解释道:“警官,我们全办公室都能作证,是李默一直单方面纠缠赵小姐。”
张警官揉了揉太阳穴:“李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您所描述的这些行为,在法律上完全不构成任何暧昧关系。相反,您的持续纠缠已经构成了骚扰。”
李默愣在原地,仿佛第一次有人质疑他的魅力:“你们都不明白。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她对我说话的语气也不同...”
“够了。”赵清妍突然站起来,声音疲惫但坚定,“李默,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同事之外的任何感情。你的所有猜测完全是你自己的想象。如果你继续骚扰,我会申请禁制令。”
现实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李默头上。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警察无奈的表情,王磊的尴尬,以及其他在场人员看笑话的眼神。最刺痛的是赵清妍眼中的决绝——那里没有任何他想象中的爱慕或犹豫,只有纯粹的厌烦和疲惫。
“可是...”李默的声音突然变小,“那些微笑...经过我工位...”
张警官合上笔录本:“李先生,我建议您接受心理辅导。您的认知与现实出现了严重偏差。”
那一刻,李默精心构建的自恋堡垒出现了第一道裂缝。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只是也许——并不是全世界都围着他转。这个领悟如此痛苦,以至于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派出所的时钟滴答作响,在漫长的沉默后,李默终于低声说:“我需要律师吗?”
张警官叹了口气:“目前赵女士还没有正式起诉,这取决于您接下来的行为。但我必须记录在案,如果再有骚扰行为,可能会面临行政处罚。”
李默茫然地点头,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自信满满。他偷偷瞥向赵清妍,她正与王磊低声交谈,全程没有看他一眼。那种被彻底忽视的感觉,比愤怒更让他难受。
“今天就到这里。”张警官站起身,“李先生,你好自为之。”
走出派出所时,夜幕已经降临。赵清妍和男友陈浩一同离开,陈浩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王磊看了看呆立在原地的李默,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老李,一起打车回去吧?”
李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追随着赵清妍上车的身影,直到汽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她真的...从来就没有...”李默喃喃自语。
王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请你喝一杯。”
酒吧里,李默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威士忌。
“我不明白,”他醉醺醺地说,“那些信号那么明显...”
“老李,说实话,”王磊斟酌着用词,“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问题出在...你的解读方式上?”
李默抬起头,眼神迷茫:“什么意思?”
“比如,上周你认为行政部小刘对你有意思,就因为她帮你快速处理了报销单。但实际上,那是因为我私下请她帮忙加急。”王磊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上个月,你以为新来的实习生暗恋你,结果人家第二天就带了男朋友来公司。”
李默的酒杯停在半空:“这些...都是巧合。”
“还有,”王磊继续道,“你认为清妍每天特意经过你工位,但实际上,全办公室的人都要经过那里。我的工位就在你旁边,怎么没人经过我的位置?”
李默沉默了很久,酒意似乎醒了一半:“你是说,我一直活在错觉里?”
“我不敢下定论,”王磊说,“但或许你可以考虑看看心理咨询师。就当是为了以后不再惹这种麻烦。”
一周后,李默请假去见了心理咨询师。在安静的咨询室里,他第一次完整地回顾了自己的感情史——高中时认为校花喜欢自己,结果被当众嘲笑;大学时觉得女同桌暗恋他,最后发现对方是同性恋;工作后多次误解女同事的好意,沦为全公司笑柄。
“李先生,根据您的情况,我初步认为您可能患有自恋型人格障碍伴随关系妄想。”心理医生温和地说,“这不是说您是真的‘自恋’,而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您是否在童年时期经历过被忽视或贬低?”
李默愣住了。他想起严厉的父亲从未称赞过他,母亲早逝,他从小在否定中长大。那些自以为是的幻想,原来只是对抗自卑的外壳。
“有什么治疗方法吗?”他低声问。
“认知行为疗法可以帮助您重新建立与现实的联系。”医生递给他一份资料,“关键是,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承认问题存在。”
李默回到公司时,整个人沉默了许多。他不再刻意关注谁经过他的工位,也不再过度解读同事的日常互动。有人开玩笑说“默哥变得不像默哥了”,但他只是笑笑。
一个月后,赵清妍的订婚派对在公司附近的餐厅举行。李默犹豫再三,还是带着礼物出现了。
“恭喜。”他真诚地说,“我为之前的行为道歉,那完全是我的问题。”
赵清妍有些惊讶,但还是接受了礼物:“谢谢。希望你理解,我和陈浩很幸福。”
“我明白。”李默点头,“祝你们永远幸福。”
派对结束后,王磊好奇地问:“真的放下了?”
李默望着远处相拥的赵清妍和陈浩,第一次没有任何嫉妒或不甘的感觉。
“你知道吗,”他说,“当我不再把自己想象成世界的中心后,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半年后,公司来了新的实习生。小姑娘活泼开朗,对每个人都热情友好。当她把咖啡递给李默时,旁边几个同事紧张地看着他。
但李默只是礼貌地笑笑:“谢谢,不过下次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去泡。”
他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再没有赋予这杯普通的咖啡任何特殊含义。
窗外阳光正好,而李默终于学会了区分现实与错觉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