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耳边呼啸，冰冷腥臭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陶乐将速度提升到了此生极限，怀抱着妹妹冰凉的身躯，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地下迷宫中亡命奔逃。
身后，那三个古老存在愤怒的嘶鸣和某种更大、更恐怖的意志苏醒带来的低沉嗡鸣，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他能感觉到，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动，墙壁上的苔蓝光芒疯狂闪烁，积水泛起不自然的涟漪。
但此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并非身后的追兵，而是体内！
昊天塔在吞噬了部分结界能量和那缕来自妹妹的奇异暖流后，非但没有满足，反而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火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状态！
塔身在他识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混沌光芒如同失控的烈阳，几乎要灼穿他的神魂！那些原本细微的裂纹，在力量的疯狂奔涌下，仿佛在不断扩大、延伸！一股股混乱、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洪流，不受控制地从塔中反哺而出，在他刚刚重塑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呃啊——！”
陶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由内而外被撑爆、撕裂！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双眼瞬间布满了混沌色的血丝，视野开始扭曲、模糊！
他试图去控制，去引导，但他的精神力在这狂暴的力量面前，如同试图阻挡洪流的蝼蚁，瞬间就被冲垮！昊天塔仿佛脱缰的野马，只遵循着本能的吞噬与毁灭欲望！
更让他心惊的是，怀中昏迷的陶欣，似乎也受到了这股失控力量的波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呼吸愈发微弱，身体甚至开始微微抽搐！
“停下…给我停下！”陶乐在心中疯狂呐喊，试图重新建立与昊天塔的联系，却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那混沌的洪流彻底淹没，身体即将崩溃的刹那——
前方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是出口！
希望如同强心剂，让他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妹妹，如同炮弹般冲出了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地下入口，重重地摔落在荒草丛生的地面上！
久违的（虽然依旧昏暗）天光刺入眼帘，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冰冷空气涌入肺叶，让他精神微微一清。
但也仅仅是微微一清。
体内的狂暴并没有因为离开地下而平息，反而因为失去了地下那股阴冷能量的某种“压制”，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昊天塔旋转的速度甚至更快了，混沌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
他瘫倒在草丛中，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鲜血从七窍中不断渗出，怀中的陶欣气若游丝。
完了…
意识彻底模糊前，他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身边。
是…苏姐…
然后，他便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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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陶乐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极致的虚弱和空乏。仿佛整个人被彻底掏空，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他发现自己躺在那间安全屋的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薄被。房间内弥漫着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药香，以及一种…仿佛雷霆过后、万物寂灭般的奇异气息。
他偏过头，看到苏姐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但她的姿态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她不再是那副慵懒平淡的模样，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结着一个复杂而古朴的法印，悬浮在陶乐身体上方约一尺处。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陶乐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惊容！
丝丝缕缕精纯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某种净化之力的翠绿色光芒，正从苏姐的双手中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注入陶乐千疮百孔的身体，修复着那些被狂暴能量撕裂的经脉，安抚着那濒临崩溃的识海。
而在苏姐的对面，妹妹陶欣躺在另一张临时搬来的小床上，依旧昏迷着，但脸色红润了不少，呼吸平稳悠长。她的心口位置，贴着一张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符箓，似乎在稳定着她的状态。
陶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的眉心（或者说，感应到了识海内部）。
那里，昊天塔终于不再疯狂旋转，而是重新陷入了沉寂。但这一次的沉寂，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塔身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而那些裂纹…变得更多，也更深刻了！如同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勉强维持着形态，却给人一种触之即碎的感觉。
塔身表面，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那缕暖流同源的纯净气息，正在被塔身缓慢地、艰难地吸收着，仿佛这缕气息，才是让它最终没有彻底崩溃的关键。
“醒了？”苏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缓缓散去了手中的法印，翠绿色的光芒收敛。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甚至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为陶乐疗伤，消耗巨大。
“苏姐…我…”陶乐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布摩擦。
“不想死就先别说话，收敛心神，引导药力。”苏姐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带着一丝未曾完全平复的波澜。
陶乐依言而行，内视己身。体内一片狼藉，但那股失控的狂暴力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虚弱和遍布全身的裂纹。苏姐注入的那股翠绿色能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能量，同时感受着眉心那尊濒临破碎的昊天塔。
过了许久，当陶乐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后，苏姐才再次开口，她的目光落在陶乐眉心，眼神复杂无比。
“你小子…真是能作死。”苏姐的声音带着一种后怕和难以置信，“强行引动昊天塔本源吞噬‘寂灭结界’和‘渊仆’的力量？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连我都需要谨慎对待的、源自‘归墟’边缘的死亡法则！要不是你妹妹身上那缕‘源质’气息意外激发了昊天塔更深层的‘生’之面，勉强平衡了部分‘死’力，你早就被反噬得连渣都不剩了！”
陶乐心中巨震。“归墟”？“渊仆”？“源质”？这些陌生的词汇，让他意识到自己接触到的，恐怕是远比永鑫那个“冥渊之心”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秘密。
“苏姐…那到底是什么？小欣她…”他最关心的还是妹妹。
苏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转向昏迷的陶欣，眼神中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你妹妹身上的那缕气息…如果我没感知错，是‘源质’——一种极其罕见、传说中诞生于世界本源之初、蕴含最纯粹生机与创造法则的力量碎片。它对于任何追求‘存在’与‘升华’的存在——无论是正是邪——都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她看向陶乐：“那些‘渊仆’，也就是你在地下遇到的那三个家伙，它们是侍奉‘归墟’的奴仆。‘归墟’是万物终结与消亡的象征，它们本能地渴望吞噬‘源质’这种极致的‘生’之力量，来延缓自身的腐朽，甚至寻求蜕变。它们带走你妹妹，恐怕就是为了她体内潜藏的这缕‘源质’。”
陶乐听得心神摇曳，没想到妹妹身上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那昊天塔…”
“昊天塔…”苏姐的目光再次回到陶乐眉心，眼神更加复杂，“它本就是镇压气运、梳理乾坤的神器，同时执掌‘生’与‘灭’的权柄。只是它受损太严重，大部分能力沉寂，尤其是代表‘生’与‘创造’的一面。你妹妹的‘源质’气息，像是一把钥匙，意外地短暂激活了它这部分力量，让它本能地想要吞噬‘源质’来修复自身。但同时，你引动它吞噬的‘寂灭’死力又太过庞大，导致它根本无法承受，险些彻底崩毁。”
她看着陶乐，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这次教训。昊天塔不是你可以随意透支的工具。在它完全修复之前，过度引动其本源力量，尤其是引动相冲突的法则力量，就是在玩火自焚！这次是你命大，加上你妹妹的‘源质’和你之前‘碎骨重塑’打下的根基，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陶乐沉默地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和识海那惨烈的状况，心有余悸。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看着眉心那仿佛一碰就碎的昊天塔，以及旁边昏迷的妹妹，感到一阵无力。
苏姐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昏暗的天空。
“当务之急，是稳住你和你妹妹的状态。你需要时间慢慢修复身体和昊天塔，不能再动用任何力量。你妹妹的‘源质’似乎因为这次刺激，有微弱的苏醒迹象，我需要观察，并设法将其重新封印或引导，否则只会引来更多的觊觎。”
她转过身，看着陶乐：“永鑫那边，你闹出的动静不小，他们肯定会有所警觉。地下的那些‘渊仆’吃了大亏，暂时应该不会轻易再上来，但它们背后的‘归墟’意志被惊动，后续麻烦恐怕更大。”
“我们现在，就像是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苏姐的总结冰冷而现实。
陶乐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心中波澜起伏。
救回了妹妹，却引出了更恐怖的敌人和更复杂的谜团。自身重伤，昊天塔濒临破碎，妹妹身怀至宝而不知。
前路，似乎比之前更加艰难，更加黑暗。
但他没有后悔。
至少，妹妹回来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引导药力，修复己身。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为了守护妹妹，也为了面对那即将到来的、来自“归墟”与“现世”的双重风暴。
沉睡中的昊天塔，那破碎的塔身，在药力和那缕微弱“源质”气息的滋养下，似乎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弥合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裂纹。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