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消散的银辉如同最后的余烬,在凝固的灰暗天幕下熄灭。
深巷中,被净化的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粘稠的恶意重新从墙壁渗出,巷口那些无面人脸上褪去的黑暗如同蠕动的蛆虫,正贪婪地重新覆盖上来,无声的冰冷视线再次聚焦在师徒二人身上。
栖梧抱着离阙滚烫的身躯,感受着师尊眉心那点染着银辉的魂火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手腕上诅咒黑纹的蠕动又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蚕食。
残碑裂缝深处,那一点温润的血玉光泽,是绝境中唯一的灯塔,也是唯一的希望。他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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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 · 恶意之墙
栖梧将离阙小心地安置在残碑下方相对干燥的角落。
师尊的额头滚烫,眉心那道裂痕在银辉笼罩下暂时稳定,但魂火的每一次微弱跳动,都牵动着栖梧濒临断裂的神经。
他脱下染血的外袍盖在离阙身上,指尖拂过他冰冷的手腕,那圈黑纹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皮肤下缓慢盘踞。
“等我,师尊。”栖梧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猛地转身,面向那面镶嵌着古老残碑、此刻却布满恶意扭曲纹理的墙壁。
墙壁不再是单纯的砖石。青苔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油污,砖缝间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的呼吸。
整面墙都在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冰冷的敌意。
裂缝深处透出的血玉之光,在这片浓稠的黑暗中,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顽强。
栖梧深吸一口气,金线灵力在经脉中奔涌,混杂着焚仙台怨火的躁动和诅咒黑纹的阴冷。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那道裂缝。
没有贸然接触,而是将一股精纯的金线灵力凝成一线,小心翼翼地探向裂缝深处的血玉之光。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金线灵力触碰到裂缝边缘弥漫的黑气的刹那,竟被剧烈腐蚀!
一股尖锐的、直刺神魂的恶念顺着灵力反馈回来,带着无数怨毒的诅咒碎片冲击栖梧的识海!
“呃!”栖梧闷哼一声,识海中焚仙台的烈焰轰然爆发,才勉强将那恶念烧退!
但手掌边缘,几缕被腐蚀的黑气如同跗骨之蛆,试图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好强的守护!或者说,好强的污染!这面墙本身,已经成为了影界恶意的一部分,在阻止任何人靠近那血玉碎片!
巷口,无面人汇聚的阴影愈发浓重,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开始无声地向深巷内蔓延。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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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骨 · 焚身之忆
栖梧眼中戾气翻涌。退?绝无可能!
前世被锁链灼烧、被金光焚身的剧痛在记忆深处咆哮,与此刻守护离阙的执念轰然碰撞!
“焚仙台的烈火都烧不死我…这点污秽,算什么东西!”
栖梧嘶吼出声,带着前世今生的疯狂!他不再尝试灵力探入,而是将全身的金线力量连同识海中压抑的焚仙台怨火,尽数灌注于右臂!
整条手臂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红光芒,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虚幻的锁链灼痕!
他一步踏前,右手五指成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抓向那道流淌着黑液的裂缝!
目标直指深处的血玉之光!
“噗嗤!”
五指如同插入滚烫的岩浆!粘稠冰冷的黑液瞬间包裹了手掌,剧烈的腐蚀疼痛伴随着无数怨魂的尖啸直冲脑髓!
皮肤、血肉仿佛在被亿万只毒虫啃噬!诅咒黑纹在他手腕处疯狂跳动,竟与墙壁的恶意产生共鸣,试图反噬!
“啊——!”栖梧发出野兽般的痛嚎,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但他五指死死扣住裂缝边缘,不顾一切地将手臂向深处探去!
金红的光芒在浓稠黑液中顽强燃烧,与黑液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
不是坚硬的玉石,而是一种温润、微凉、带着奇异生机的触感——正是那点血玉光泽的源头!
就在指尖触及的刹那——
“轰!”
栖梧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焚仙台的烈焰核心!
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
他“变成”了祭坛上那个被锁链缠绕的少年!
玄铁锁链滚烫灼烧皮肉的剧痛真实无比!
金光从头顶灌入,如同亿万烧红的钢针,刺穿每一寸血肉,灼烧每一根骨骼!
“啊——!”他发出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凄厉惨嚎,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几乎让他当场崩溃!
但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
在金光彻底吞噬意识的濒死瞬间,他“感觉”到,自己那被焚烧得即将彻底消散的神魂核心,被一股极其微弱、却温润坚定的力量包裹住了一丝!
那股力量…来自祭坛之巅!
来自那个启动引魂珠、神情漠然的离阙左手手腕!
那抹被道袍掩盖的、一闪而逝的血玉镯光泽!
那并非错觉!是师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启动毁灭阵法的同时,以自身精血和神魂为代价,通过那血玉镯,强行护住了他即将彻底湮灭的一缕残魂!
这才是他得以重生的真正根基!
那声冰冷的“此乃天命”之下,掩盖的是以命换命、逆天而行的禁术!
“师…尊…”栖梧在剧痛与震撼中,神魂发出无声的呐喊。焚身的烈焰依旧灼烧,但心底那滔天的恨意,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尖锐、更复杂的痛楚——原来…他从未被彻底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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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源 · 镯噬怨火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将栖梧从焚身幻境中强行拉回!
他染血的手掌,已经从裂缝深处,硬生生抠出了一块东西!
不是完整的玉镯,而是一片不规则的、边缘锋利的血玉碎片!
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流淌着温润纯净的赤红光泽,内部仿佛有生命般的光晕在缓缓流转。
那光芒所及之处,包裹着他手掌的粘稠黑液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退散、蒸发!
碎片入手温凉,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安抚与守护意味的暖流瞬间顺着手臂涌入栖梧体内,直冲识海!
识海中翻腾咆哮的焚仙台怨火,在这股暖流触及的刹那,竟如同被驯服的烈马,躁动瞬间平息了大半!
那股深入骨髓的、被背叛被焚烧的滔天恨意,被一种更宏大、更沉重的情绪覆盖——那是离阙启动禁术时,道袍下紧握的、指甲深陷掌心的决绝;
是他唇角溢出鲜血却强自咽下的隐忍;是他神魂深处为护住那一缕残魂而付出的、几乎同等的撕裂之痛!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栖梧体内!
手腕上那圈疯狂蠕动的诅咒黑纹,在血玉碎片纯净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发出无声的哀鸣!黑纹的颜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扩散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更有一股精纯温和的力量从碎片中溢出,主动缠绕上那诅咒黑纹,如同净化的溪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冲刷其中的影煞污秽!
碎片的光芒也笼罩了昏迷的离阙。
他眉心那道狰狞的裂痕边缘,残留的银辉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与血玉的赤红光芒交融,形成一层薄薄的、温润的霞光,覆盖在裂痕之上。
虽然无法立刻愈合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但魂火崩裂的趋势被彻底稳住!
那点微弱的冰蓝火焰,在霞光的滋养下,跳动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离阙紧蹙的眉宇似乎也舒展了一丝,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中的死寂感减轻了少许。
“有用!真的有用!”栖梧紧握着那温润的碎片,感受着它对师尊魂火的滋养和对自身诅咒的压制,巨大的狂喜冲击着胸腔,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这不仅仅是信物,这是师尊前世以命换命、为他留下的生机!也是今生破除死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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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 · 渊影之觊
然而,异变陡生!
就在血玉碎片光芒大盛,压制住巷内复苏的影煞之气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心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整个倒影古镇猛地一震!所有扭曲的建筑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巷口那些重新覆盖上黑暗的无面人,动作齐齐僵住,脸上蠕动的黑暗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
一股比之前柳氏祖祠苏醒时更恐怖、更古老、更充满纯粹毁灭欲望的气息,如同沉睡万载的洪荒巨兽被惊醒,带着被惊扰的暴怒和被那血玉碎片纯净力量“刺痛”的贪婪,轰然降临!
深巷尽头,那片被织影“缝合”的水洼再次剧烈波动!凝固的黑暗如同破碎的蛋壳,一只由纯粹粘稠阴影构成的、巨大到无法形容的苍白手掌轮廓,缓缓从深处探出!
仅仅是这轮廓带来的威压,就让栖梧如坠冰窟,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手中的血玉碎片光芒一阵剧烈闪烁,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个低沉、混乱、如同无数怨魂呓语叠加而成的意念,直接蛮横地撞入栖梧的识海:
“血…玉…信标…归源…”
“美味…纯净的…冰魄…神魂…”
“还有…那颗…种子…染着…怨火的…种子…”
“都是…我的!”
最后三个字,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和势在必得的恐怖意志!
栖梧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渊影之主真正的本体意识!它被血玉碎片的力量和离阙重伤的神魂彻底激怒了!它锁定了他们!这倒影古镇,本就是它力量延伸的领域!
血玉碎片的光芒在恐怖威压下剧烈波动,虽然依旧顽强地守护着离阙的魂火和压制着栖梧的诅咒,但显然无法长久对抗这深渊本源的意志!
栖梧死死攥紧碎片,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温热的鲜血浸润其上,竟让光芒又顽强地亮起一分。
他挡在离阙身前,染血的眼死死盯着水洼中那只缓缓探出的巨掌轮廓,体内刚刚被血玉安抚的焚仙台怨火再次被这极致的恶意与贪婪点燃,混合着对离阙不顾一切的守护执念,在金线灵力的催动下,爆发出决死的凶戾!
“种子?”栖梧抹去嘴角鲜血,盯着那巨掌,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想要?那就来拿!看看你这深渊老鬼,吞不吞得下这焚身换来的‘机缘’!”
深渊巨掌的轮廓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恐怖的怒意和贪婪,加速探出!巷口,无数无面人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