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眉头紧锁,血海深处的异动他亦有所感应,确是隐患。
他死死盯着离阙:“你有几分把握?”
“未曾亲至,难有定论。但必竭尽全力,护阿珩周全。”
离阙道,他的话语总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栖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魔气,他知道离阙的决定通常是最理智的选择。
他狠狠瞪了那索骨帖一眼:
“好,本尊守家。但若那些老妖婆敢耍花样,就算掀了那忘川支流,本尊也要把她们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当柴烧!”
事情既定,离阙便不再拖延。
他看向璇玑子与清芷等人:“此行前路未卜,凶险难料。诸位可暂留魔宫,亦可返回幽谷。”
清芷与青岚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心。清芷柔声却坚定道:
“仙尊,弟子愿随行。湘西之地多瘴疠毒物,或有用得上弟子微末医术之处。”
她虽惧,却更忧心离珩,亦想贡献一份力量。
青岚亦抱拳道:“弟子亦愿往!可护卫左右!”她剑心通明,无惧挑战。
璇玑子抚须沉吟,他自知修为在应对这等诡异事物上恐难有太大助益,但:
“仙尊,老道对湘西一带的古老传闻略有涉猎,或可提供一二见解。且多一人,总多一分照应。”他放心不下这几个小辈。
阿沅紧紧抓着清芷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却小声说:
“阿沅…阿沅可以帮忙照顾花草…”她虽小,也知要同进同退。
离阙看着他们,片刻后,微微颔首:“既如此,便一同前往。
切记,一切需谨慎,不可妄动。”
……
湘西之地,千山耸峙,万壑深幽。古木参天,瘴气弥漫,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天日。
此处自古便是苗疆巫蛊、赶尸秘术盛行之地,灵气中混杂着种种阴晦、诡异的力量,寻常修士至此,往往灵力运转滞涩,心神不宁。
越是靠近那传说中的极渊之地,周遭环境便越发死寂。
鸟兽虫鸣早已绝迹,唯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卷动着地面灰白的骨粉,发出簌簌的轻响,令人毛骨悚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陈年墓穴的腐朽气息。
清芷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碧光,随时准备驱散可能袭来的毒瘴。青岚手按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诡异的寂静。
璇玑子面色凝重,不时掐算着什么,低声道:“此地阴阳失衡,死气远盛生气,大家务必紧守心神,勿被阴邪所乘。”
阿沅被清芷牢牢牵着手,小脸发白,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着一枚离阙给的清心玉佩。
离珩紧跟在离阙身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轮回紫莲的微微悸动,仿佛与这片死地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共鸣。而那枚被离阙收起的索骨帖,也似乎在袖中隐隐发烫。
离阙步履从容,周身似有一圈无形的域场,将侵蚀而来的死气与阴寒悄然排开。
他目光深邃,仿佛在观察着常人无法看到的规则线条。
终于,穿过一片扭曲的、枝干如同骸骨般的枯木林后,眼前景象豁然一变——并非变得开阔,而是更加令人心悸。
一道巨大得无法想象的深渊,横亘在前方,仿佛大地被天神巨斧劈开的狰狞伤口。
深渊之下黑黢黢一片,目力难及深处,只有无尽的阴风呼啸着从渊底倒卷而上,带来阵阵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无数冤魂哀嚎般的声响。
隐约间,仿佛能听到流水声,但那水声粘稠而滞涩,不似阳间任何河流。
而这天堑之上,竟空空如也,并无任何桥梁。
唯有在深渊的对岸,隐约可见一片朦胧的、扭曲的光影,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这就是…极渊?”青岚的声音干涩。
“忘川支流,便在这渊底。”离阙淡淡道,他的目光投向深渊一侧。
那里,靠近悬崖的地方,竟杂乱地堆积着无数白骨,有人形,有兽形,更有许多奇形怪状、辨认不出种族的骨骼,堆积如山,散发出苍茫死寂的气息。
骨山之下,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黑黝黝的,仿佛巨兽的喉咙。
就在众人目光落在那骨山洞口时,那洞口中,缓缓地、蹒跚地,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佝偻到极点的老妪,身披一件破旧不堪、颜色难辨的麻布衣,头发干枯灰白,如同乱草般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
她露出的手臂干瘪如柴,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
她手中,拄着一根打磨得光滑的、不知源自何种生物的白骨拐杖。
她一步步走到骨山前,缓缓抬起头。
乱发之下,是一张布满深深褶皱、几乎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脸。
唯有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眼白居多,瞳孔却缩得很小,如同两点漆黑的墨滴,没有丝毫光彩,只有一种看透了无尽生死、麻木到极致的冰冷。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离珩身上,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砂纸摩擦般嘶哑难听的声音:
“因果异数……老身,恭候多时了。指骨……带来否?”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神魂深处,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与惧意。阿沅吓得直接把脸埋进了清芷腰间。
离阙上前一步,将离珩挡在身后,面对那诡异的老妪,神色平静无波:
“阁下便是骨桥婆?索骨帖我等已收到。只是,索取我徒儿本源指骨,关乎其道途性命。可否容情,或有他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