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沉寂被那两封来自流云渡的喜柬彻底打破。
栖梧纵然心中百般不甘,万般疑虑,但在离阙那句“只是,阿珩的婚礼”面前,所有属于魔将的戾气与属于师兄的担忧,都不得不强行压下。
他亲自去魔宫宝库中挑选贺礼,动作粗暴,脸色阴沉,吓得看守宝库的魔将噤若寒蝉。
他选了一对上古时期遗留的、蕴含着阴阳调和道韵的“同心琉璃璧”,又翻出一匣子能温养神魂的“九幽安魂玉”,皆是稀世奇珍,可见其虽恼怒,对师弟的用心却未曾减少半分。
离阙则更为简单。他自寒玉台上起身,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出现,他探手而入,再收回时,掌心已多了一枚非金非玉、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冰蓝色星云缓缓流转的令牌。
这是“北极元冰令”,并非攻击或防御之宝,而是蕴含着他一丝本源寒气与空间法则的信物,持此令者,可在危急时刻引动一次他的力量庇护,亦可凭此感应到他的方位。此物之珍贵,远超任何天材地宝。
“走吧。”离阙语气平淡,袖袍一挥,身前虚空如同水幕般向两侧分开,一道稳定的、通往流云渡方向的空间通道已然成型。
他没有穿戴什么隆重的礼服,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素白长袍,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约。
栖梧深吸一口气,将选好的贺礼收起,整理了一下衣袍,尽管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但还是跟上了离阙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空间通道,消失在了幽冥殿内。
……
流云渡。
张灯结彩,喜气盈天。但在这份极力营造的喜庆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惶恐。
叶擎天与苏清婉早已收到离珩神念传讯,知晓魔尊离阙与魔将栖梧将至。
这个消息让他们既激动万分——这无疑坐实了离珩帝君身份之尊崇,连凶名在外的魔尊都亲自前来——又恐惧不已。
毕竟,不久前的围剿之战,流云渡也曾参与其中,虽未直接与离阙、栖梧交手,但立场已然敌对。
“快!所有弟子严守岗位,不得有任何怠慢!但凡有丝毫冲撞,宗规处置!”
叶擎天紧张地吩咐着,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特意将迎接地点设在了宗门广场,这里最为开阔,也方便……万一有什么变故,能够及时应对。
苏清婉则不断检查着婚礼的各项流程,生怕出现一丝纰漏,惹来灭顶之灾。整个流云渡,如同一个绷紧到了极致的弦。
就在这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广场中央的空间一阵扭曲,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荡漾开圈圈涟漪。随即,两道身影缓缓迈步而出。
前方一人,素白长袍,身姿挺拔,容颜俊美无俦,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淡漠。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威压,却让整个广场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瞬间从春日坠入凛冬。
所有流云渡弟子,包括叶擎天在内,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敬畏,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后方一人,身形魁梧些,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邪气,赤瞳如血,目光扫过广场上如临大敌的流云渡众人时,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讥诮与冷意……
尤其是在看到叶擎天时,那眼神更是锐利如刀,让叶擎天脊背发凉,几乎要站立不稳。
正是离阙与栖梧!
叶擎天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脸上堆起最谦卑、最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地:
“流云渡叶擎天,恭迎仙尊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他身后,苏清婉及一众长老也连忙跟着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离阙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叶擎天身上停留,直接越过他,望向了听雨轩的方向,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倒是栖梧,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叶宗主,别来无恙?上次围攻我魔宫时,倒是没见你这般客气。”
叶擎天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连忙道:“魔尊恕罪!昔日……昔日是我等有眼无珠,受了小人蒙蔽!
绝无与魔宫为敌之意!
今日帝君与魔尊驾临,乃我流云渡天大的福分,往日种种,皆是我宗之过,还望魔尊与仙尊海涵!”
他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几乎是在恳求。为了宗门,为了这场联姻带来的巨大利益,他不得不忍下这份屈辱。
离阙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回,落在叶擎天身上,那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温度,声音平淡无波:“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今日,吾等只为阿珩而来。”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天然的规则之力,仿佛他说“不必再提”,那么那段恩怨在此刻便真的被暂时抹去。这让叶擎天等人心中稍安,却也更加敬畏。
“是是是!魔尊陛下宽宏大量!”叶擎天连忙应声,侧身引路,“帝君正在听雨轩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栖梧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噤若寒蝉的流云渡弟子,这才跟着离阙,在叶擎天小心翼翼的引领下,朝着听雨轩走去。
一路上,流云渡精心布置的喜庆景象与离阙、栖梧周身那挥之不去的冰冷煞气形成了诡异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