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蒲节来去如风,那番关于“逆衍镜光”、“上古邪物”以及“悬镜司”的话语,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栖梧与离阙心中激起千层浪。
殿内一时寂静。离阙感受着体内被“定光阴针”暂时封印的诅咒,那股时刻欲要逆转时光的诡异力量虽被压制,却如同沉睡的凶兽,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他抬眸,看向眉头紧锁、气息依旧冷冽的栖梧。
“阿梧,”离阙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鬼医前辈所言,信息量极大,且直指核心。
他不仅认得这变异的‘赤子归源咒’,更知晓‘逆衍镜光’与镜中之物,甚至指出了调查方向……这绝非偶然。”
栖梧冷哼一声,混沌之眸中锐光闪烁:“这老儿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言语间又似对那镜中之物颇为熟悉。
他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尊不介意亲自‘请’他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事关离阙安危,任何一点疑点他都不会放过。
离阙却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手背上已近乎看不见的图腾印记,沉吟道:“鬼医蒲节性情虽怪,但素有‘三不医’之名,其中一条便是‘不医奸邪’。
他能出手,并提及我昔日善缘,此言应当不虚。关键在于,他如何知晓这些连魔宫密卷都未必记载的辛秘?”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鬼医施针时的每一个细节,那枯瘦手指搭上他腕脉时,除了精纯的医道灵力,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与那诅咒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苍茫,且带着一股被强行净化后残留的……怨怼气息?
“等等,”离阙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阿梧,你还记得他施针时,用来定住我心脉那枚主针,色泽是否较其他银针更为晦暗,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色纹路?”
栖梧回忆片刻,肯定地点头:“不错。那枚针气息最为凝练,但也透着一股不祥。”
“那就对了!”离阙语气笃定了几分,“我曾在一部残破的《异宝杂录》中见过类似描述。
‘噬邪镇魂针’,以特殊陨铁打造,能吸纳、封存特定的邪祟诅咒之力,但使用后针体便会留下对应的痕迹,难以祛除。
鬼医那枚主针,恐怕曾用来对付过与‘逆衍镜光’同源的力量,故而留下了那灰色纹路!”
栖梧立刻明白了离阙的推断:“你是说,这鬼医蒲节,早年便与那镜中之物,或其力量打过交道?甚至可能……吃了亏?”
“极有可能!”离阙思路愈发清晰。
“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这变种诅咒,所以他才对‘逆衍镜光’如此忌惮,甚至不惜主动现身,借救治我之机,点明线索,将我们引向悬镜司——
他或许自己无法解决,但希望借魔宫之力,去对付那镜中之物!”
想通此节,两人心中对鬼医那点疑虑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
连鬼医这等人物都束手无策,只能借力打力,那镜中之物的恐怖,可见一斑。
“悬镜司……”栖梧念着这个名字。
悬镜司并非宗门,而是一个极为古老、超然物外的组织,据说传承自上古,专职记录、监察天下奇闻异事、秘境宝藏,乃至一些禁忌的传承与失落的历史。
其司内卷宗浩如烟海,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其位置飘忽不定,入口难寻,且规矩古怪,非有缘人或持特定信物者不得入内。
“欲往悬镜司,需先寻‘引路人’。”离阙道,“据传,每一代的‘引路人’都擅长一门近乎失传的古技艺,以此为凭,沟通悬镜司。”
就在两人思忖如何寻找引路人时,之前奉命追查赵千壑及玄阴宗动向的左使去而复返,脸色带着一丝古怪和兴奋。
“尊上,陛下!有重大发现!”左使呈上一份刚刚以秘法传回的情报。
“我们的人在清查玄阴宗秘密库房时,发现了一间被多重禁制隐藏的暗格。
破开之后,里面并非修行资源,而是……大量的皮影残件,以及一套极为精美、灵性未失的完整皮影戏箱!
箱内还有一枚留影玉简,记录了一段……颇为诡异的皮影戏。”
“皮影?”栖梧与离阙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凡间那门古老的技艺。玄阴宗库房藏此物,绝不寻常。
离阙接过那枚留影玉简,神识沉入。
玉简内的影像,并非真人演绎,而是一出精心编排的皮影戏。
戏文讲述的,竟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影射赵千壑)如何偶得一面古镜,在镜中“神明”的指引下,学会布阵、下咒,最终“献祭”整个戏班的故事!
戏中对于“逆衍镜光”汲取“时光本源”的过程,以及那镜中模糊扭曲的影子,都以一种象征性的、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展现出来。
这出皮影戏,简直就像是赵千壑的自白书,或者说是向那镜中“神明”展示功绩的献礼!
“这皮影……”离阙仔细感知着玉简中残留的、操控皮影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灵力波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制作技艺高超绝伦,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
尤其是这操控皮影演绎的灵力,带着一种独特的‘赋予死物以灵韵’的意境……
这分明是早已失传的‘灵傀宗’的不传之秘!”
他猛地看向栖梧:“阿梧,我记得悬镜司这一代的‘引路人’,其凭仗的古老技艺,正是‘灵傀术’!”
线索,在此刻完美串联!
鬼医蒲节因早年与镜光之力交手,知晓其恐怖与源头线索,故借医治之名指点方向;
玄阴宗库房发现的皮影戏,不仅坐实了赵千壑的罪行,揭示了镜中之物的部分能力,其制作与操控手法,更直接指向了悬镜司的当代引路人!
“看来,”栖梧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混沌之眸中战意升腾。
“这悬镜司,我们是非去不可了。而这引路人,或许就藏在赵千壑这条线的附近!”
他当即下令:“全力分析那皮影戏箱与玉简上残留的所有气息,尤其是那‘灵傀术’的波动!
以此为引,动用‘周天星盘’,给本尊找出这引路人的踪迹!”
魔尊令下,整个魔宫的庞大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离阙则拿起那套精致的皮影戏箱,手指拂过那一个个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皮影人物,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古老技艺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引路人的独特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镜中之物,悬镜秘辛,灵傀引路……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片神秘之地。而他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