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东宫书房内,晨光熹微。
太子朱见济一夜未眠。
他的眼中有明显的血丝,眼圈微微发黑。
但他的精神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杏黄色常服,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案上那份厚厚的奏疏。
那是他熬了一整夜的心血。
“走,去见父皇。”
朱见济快步走出东宫,步伐急促而有力。
身后的太监们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御书房内。
朱祁钰刚刚结束了早朝,正在批阅奏折。
看到儿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他并没有责怪,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儿臣参见父皇。”
朱见济恭敬的行礼,然后迫不及待的从袖中取出奏疏,双手呈过头顶。
“父皇,这是儿臣昨夜连夜拟定的《稳定证券市场刍议》。”
“请父皇御览。”
王诚虽然是内奸,但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此时正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接过奏疏,递到了朱祁钰面前。
朱祁钰接过奏疏,翻开看了起来。
奏疏很厚,字迹工整有力。
朱见济在其中详细分析了昨日交易所的暴跌原因。
他精准的指出了做空势力的手法——利用谣言配合集中抛售,制造恐慌。
并且,他认为这是对皇家威严的公然挑衅,必须予以坚决回击。
朱见济的计划很大胆。
他提议,由东宫牵头,联合几家与皇室关系密切的大型商号。
动用东宫的私库资金,以及部分皇家产业的收益,组成“护盘基金”。
直接入场扫货,强行拉升股价。
向市场展示皇家的决心,以此来稳定人心。
朱祁钰看着这份奏疏,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他心里很清楚。
这是敌人精心布置的“围点打援”之计。
对方既然敢发动攻击,就一定准备了充足的筹码。
他们的目的,就是引诱皇家的资金入场。
然后利用更庞大的资本,将这些资金死死套牢,甚至彻底吞噬。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绞肉机。
朱祁钰抬起头,看着站在下方的儿子。
朱见济正一脸热切的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那是年轻人特有的锐气。
也是一种未经过社会毒打的天真。
“你想好了?”
朱祁钰合上奏疏,淡淡的问道。
“回父皇,儿臣想好了。”
朱见济挺起胸膛,大声回答。
“如今人心浮动,若任由宵小作祟,不仅损害百姓利益,更有损朝廷威信。”
“儿臣身为储君,理应为父皇分忧,为国家担责。”
“这笔钱,儿臣愿意出!”
朱祁钰看着儿子那副“为国捐躯”的模样,心中了然。
理论知识学得再好,不如亲身去市场上摔一跤。
书本上教不会人心的险恶。
只有鲜血淋漓的教训,才能让一个帝王真正成熟。
这是最好的实践课。
也是最昂贵的一堂课。
朱祁钰将那份奏疏递了回去。
“准了。”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批准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放手去做吧。”
朱见济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父皇如此轻易就同意了。
原本他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反驳父皇可能的质疑。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儿臣遵旨!”
朱见济激动的接过奏疏,郑重行礼。
“儿臣绝不负父皇厚望!”
“一定将那伙乱臣贼子打得落花流水!”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恨不得立刻冲到交易所去指挥战斗。
“慢着。”
朱祁钰突然开口。
朱见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父亲。
朱祁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看似随意的补充了一句。
“记住。”
“任何时候,都不要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
朱见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儿臣记下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朱祁钰放下了茶盏。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无比。
“传‘天字号’掌柜。”
片刻后。
一名身穿灰色布衣,长相极其普通,丢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中年宦官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负责打理朱祁钰那个隐秘的“皇家壳公司”的秘密总管。
他掌管着朱祁钰这些年通过系统投资积累下来的、不为人知的庞大私房钱。
“奴婢叩见主子。”
灰衣宦官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盯紧太子的资金动向。”
朱祁钰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寒意。
“准备双倍于他的资金。”
“随时准备入场。”
灰衣宦官低声问道:“陛下是要帮太子殿下吗?”
“不。”
朱祁钰冷冷的说道。
“不是为了救他。”
“而是为了在最深处,给敌人致命一击。”
“等太子被套牢,敌人弹冠相庆,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
“就是你们动手的时候。”
“朕要让他们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灰衣宦官浑身一震,立刻磕头领命。
“奴婢明白。”
他悄然退下,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朱祁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地图前。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代表着大明疆域的版图上。
“见济。”
他在内心低语。
“战争的残酷,书本上是学不会的。”
“这次的学费,父皇替你付了。”
“希望你能记住这种痛。”
此时。
朱见济已经回到了东宫。
他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幕僚和掌事太监。
整个东宫瞬间忙碌起来。
一箱箱白银被搬出库房,一道道指令被飞速传达下去。
朱见济站在大厅中央,意气风发地指挥着一切。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即将拯救世界的英雄。
他不知道。
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一双是父亲的,充满着期待与冷酷。
另一双是敌人的,充满贪婪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