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次伏击与反追杀,萧衍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江南地界,踏入相对安全的官道。楚怀瑾因腿伤不便,加之身份敏感,在进入安全区域后,便与萧衍、云暮分道扬镳,由亲兵护送返回自己在附近的驻地养伤。临别前,他深深看了云暮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抱拳一礼,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别院内,烛火摇曳。萧衍与云暮对坐,中间摊开着那份九死一生带回的血书和那半块残玉。证据在手,气氛却比在江南时更加凝重。
“柳文正……”萧衍指尖点着血书上那个刺目的名字,眸色幽深如寒潭,“他虽已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布六部,尤其是在吏部和户部,势力盘根错节。朝中至少有三成官员,明里暗里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有传言,他与几位镇守边关的将领也关系匪浅。”
云暮静静听着,这些信息,听风楼也有掌握,但从萧衍口中说出,更添了一份属于权力核心的沉重。“他一个致仕的内阁首辅,为何能有如此庞大的势力?仅仅是因为门生众多?”
萧衍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若只是门生故旧,倒还不算可怕。真正麻烦的是……他的背后,恐怕站着皇室的人。”
云暮心头一震:“皇室?”
“嗯。”萧衍转过身,面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晦暗,“我暗中查了多年,柳文正与已故的瑞王,交往甚密。”
瑞王!先帝的同胞弟弟,当今皇帝的皇叔,曾在朝中权势滔天,与当今陛下争夺皇位失败后,郁郁而终。但其残余势力,至今仍在朝野若隐若现。
“你的意思是,沈家血案,可能与当年的夺嫡之争有关?”云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若真是如此,那她的仇人,就不止是一个柳文正,而是牵扯到了皇室秘辛,甚至可能是……当今圣上?!
“只是猜测。”萧衍走回桌边,声音压得更低,“瑞王当年手握兵权,与军中将领关系密切。而你父亲沈帅,当年是军中少壮派的领袖,深得先帝信任,但他……似乎并未明确站队瑞王。这或许,就成了他的取死之道。”
云暮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父亲一生忠君爱国,最后却可能因为不愿卷入皇子争斗而招致灭门之祸?!这何其荒谬!何其不公!
“还有婉妃娘娘……”萧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母妃的死,时间点也很微妙,正在瑞王势颓,父皇逐渐掌控大局之时。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云暮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婉妃的死,一直是他心底无法愈合的伤。如今看来,婉妃之死、沈家之亡,这两桩看似不相干的惨案,背后似乎都隐约指向同一个黑暗的漩涡——那就是十多年前那场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以及其后的权力清洗。
柳文正,很可能就是当年瑞王,或者说是瑞王残余势力在朝中的代言人和执行者!他铲除异己,巩固势力,甚至可能在瑞王死后,依旧凭借着这张庞大的关系网,暗中经营,图谋不轨。
而皇帝……他对此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乐见其成,甚至默许?毕竟,沈家的兵权,最终是落回了皇帝手中。
这个念头让云暮通体冰凉。如果皇帝也是幕后推手之一,那她追寻的正义,她想要的血债血偿,岂不是要与整个皇权为敌?
萧衍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伸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无论如何,柳文正必须除掉。他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朝堂的毒瘤,更是……可能动摇国本的隐患。”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们现在有了证据,虽然还不够扳倒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庞然大物,但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一步步来,先断其羽翼,再毁其根基。”
云暮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寒意渐渐被一股更为决绝的恨意取代。无论仇人是谁,地位多高,势力多大,她都绝不会放弃。父亲的血不能白流,沈家上百条冤魂还在天上看着!
“我明白。”她反手握紧萧衍的手,眼神锐利如刀,“那就先从这位‘德高望重’的柳阁老开始。”
柳文正的阴影,如同巨大的、盘根错节的老树,深深扎根于朝堂之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皇室影子,更是让这复仇之路布满了无尽的凶险与未知。但此刻,两人手握证据,心意相通,已然做好了迎战这庞然大物的准备。
风暴,即将从江南席卷至京城。而柳文老这只隐藏最深的老狐狸,也即将迎来他命运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