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余日的反复调配、静置、过滤,萧景珩终于制成了令他满意的香水。那液体盛在一只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瓶内,色泽微黄,清澈透亮。瓶塞以软木精心雕琢,密封极好。他为其取名“雪魄梅魂”,寓意其香如冰雪之魄,寒梅之魂,清冷幽远,持久不散。
如何将这瓶饱含心意的香水安然送至梁婉清手中,又成了一道难题。直接进献?过于招摇,且不合礼制。通过寻常渠道?恐有闪失,亦难表心意。
正当萧景珩思忖之际,机会悄然来临。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近日凤体违和,太医建议静养,需焚些安神静气的香料。元景帝素来孝顺,下旨令内府精心准备。
萧景珩闻讯,心念一动。他即刻进宫求见,以臣子关心圣体为名,向元景帝呈上一个小锦盒,恭敬道:“陛下,臣近日翻阅古籍,偶得一安神香方,加以改良,制成此香。其气清冽,有宁神静心之效,或可有助于太后娘娘凤体康健。此乃臣一点孝心,恳请陛下转呈。” 盒中所盛,并非“雪魄梅魂”,而是他另制的、确实有安神效果的檀香与沉香合香,用料珍贵,制作精良。
元景帝见其心意诚恳,且香品确属上乘,龙颜欣慰,颔首收下:“景珩有心了。朕代太后多谢你。”
萧景珩谢恩退下。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目的,在于随香附上的一封简短“制香说明”。在说明的末尾,他以极其细微的字迹,添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此香制法,乃臣参详《香谱》所得,另新得‘凝露’之法,所成‘花露’清雅别致,不同于寻常熏香,待日后有机会,再呈陛下及宫中品鉴。” 并附上了一小瓶试验阶段留下的、香气较淡的普通花露样本。
这看似随口的提及,实则是埋下一个伏笔。元景帝或许不会在意,但若这话能通过内侍传到皇后或公主耳中,以婉清的聪慧和对他的关注,必能心领神会。
果然,数日后,梁婉清前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时,正巧遇上前来回话的内府太监,言及靖安侯所献安神香太后用了甚好,并顺带提了一句侯爷似乎还精通制作一种清雅别致的“花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婉清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回宫后却立刻让云袖设法打听。
又过了几日,适逢四公主生辰将至。萧景珩便以贺寿为名,通过惠妃娘娘转呈了一份“贺礼”。明面上是几卷难得的古籍孤本和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深得梁婉清喜爱。而暗地里,一个更为精巧的紫檀木雕花首饰盒底层,以隐秘的夹层机关,藏匿着那只羊脂玉香水瓶。夹层的开启方法,他则以一句藏头诗的形式,写在了呈送惠妃的礼单备注中,唯有细看方能察觉。
惠妃与梁婉清心有灵犀,自然明白其中玄机。她寻了个由头,亲自将首饰盒送至毓秀宫,屏退左右,含笑对梁婉清道:“婉儿,这是靖安侯送你的生辰贺礼,说是些寻常物件,望你笑纳。不过这盒子做工倒是精巧,你细细看看。”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去。
梁婉清心跳加速,待姨母走后,她仔细端详那首饰盒,果然在盒盖内侧一处浮雕花蕊中,发现极细微的凹凸痕迹,依着心中默念的那句藏头诗的提示,她尝试着以特定顺序按压,只听一声极轻的“咔嗒”声,底层夹层悄然滑开,露出了那只温润的白玉小瓶。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瓶,拔开软木塞。一股清冷幽远、带着梅花与冰雪气息的芬芳瞬间萦绕鼻尖,那香气不浓不艳,却极具穿透力,仿佛将冬日梅园的静谧与高洁都浓缩于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多日来的担忧与压抑都在这熟悉的、仿佛为他而生的香气中消散殆尽。瓶身还贴着一枚极小笺,上书四字:“雪魄梅魂,聊寄此心。”
没有署名,她却瞬间泪盈于睫。他懂她,知她喜爱梅之傲骨,更知她身处深宫,心向自由。这瓶“雪魄梅魂”,不仅是他巧思的礼物,更是他无声的誓言与懂得。她将玉瓶紧紧握在手中,贴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自此,梁婉清的袖中,常暗藏这枚玉瓶。每当宫中烦闷或思念难抑时,她便悄悄嗅闻那清冷的梅香,仿佛他就在身边。这独特的香气,也成了只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纽带,在这深宫之中,默默传递着跨越宫墙的思念与坚守。
而萧景珩,在成功送出这份特殊的心意后,也将“花露”(香水)的研制正式提上日程,交由可靠的匠人继续改进工艺,悄然为未来可能的产业发展播下种子。朝堂风波暂息,情意暗香浮动,前路虽仍漫长,但此刻,两颗心因这一瓶小小的香水,靠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