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穿着考究休闲装的中年男人笑着走了过来,身后也跟着一位助理模样的人。
正是刘世轩的旧识,做互联网生意起家、近年来也热衷收藏的马昀。
“马老弟!你也来了!”刘世轩显然与对方很熟络,热情地握手。
马昀性格爽朗,拍着刘世轩的肩膀笑道
“这么大的场面,我能不来凑凑热闹?听说你这次可是请了高人助阵,准备大干一场啊!”
他目光扫过刘世轩身旁的许心,带着几分好奇。
“哈哈,哪里哪里,这位是许心许师傅,眼力非凡,我是受益匪浅啊。”刘世轩连忙介绍,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哦?”马昀挑眉,正要说话,他身后那位一直安静站着的老者缓步上前。
刘世轩刚想询问,却见那老者对着许心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温和而赞赏的笑容。
许心一看,心中了然,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在多宝阁,追出来请教他关于那尊“纯金秘补”永乐鎏金佛奥秘的清癯老先生!
“许小友,我们又见面了。”老者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马昀见状,吃了一惊:“杜老,您……和这位许师傅认识?”
这位杜师傅呵呵一笑,对马昀,也是对刘世轩说道
“马老板,刘老板,老朽今日在一家店里,有幸见识过这位许小友的本事。”
他转向许心,眼神中满是赞许,“长江后浪推前浪,许小友的眼力与见识,老夫是真心佩服!”
马昀和刘世轩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杜师傅在家学渊源,在金陵乃至江南的古玩圈里都是有名有号的人物,能让他如此推崇的年轻人可不多见。
杜师傅也不卖关子,便将那日在多宝阁,许心如何识破那尊永乐鎏金佛像底部以纯金秘补的玄机,以及自己如何追出去请教,许心又如何条分缕析、令人茅塞顿开的过程,简明扼要却又生动地讲述了一遍。
刘世轩听得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只觉得许心给自己挣足了面子,连连拍着许心的肩膀
“许师傅,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马昀看向许心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之前的些许好奇和打量,瞬间化为了郑重和重视。
他重新向许心伸出手:“许师傅,失敬失敬!杜老可是轻易不夸人的,能让他如此推崇,您是真高人!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多请教!”
许心连忙谦逊回应:“马总言重了,杜老先生是前辈大家,我不过是侥幸,班门弄斧,让杜老和各位见笑了。”
一番寒暄客套,气氛愈发融洽。
马昀是个爽快人,直接说明了来意:“不瞒世轩兄和许师傅,我这次请杜老出山,主要就是冲着那一件东西来的——”
他抬手指向展厅那个安静的角落,“喏,就是那件,‘明永乐青花携琴访友图大罐’!杜老粗看过了,说是难得的精品,气势足,画工好,我打算全力争一争!”
许心顺着马昀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猛地一颤。
又是那件罐子!
父亲许建安亲手修复的那件,周慕云特意叮嘱他要“三缄其口”的那件
如今,马昀和杜师傅也盯上了它!!!
刘世轩闻言,立刻笑道
“既然马老弟和杜老都看重那罐子,咱们更得去好好瞧瞧了!许师傅,一起过去掌掌眼?”
一行人便移步至那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件“明永乐青花携琴访友图大罐”静置于独立的防弹玻璃展柜内,柔和的顶光洒下,更显其器型宏伟饱满,青花发色沉静浓艳,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沉淀自然,通体宝光内蕴,一股雄浑磅礴之气扑面而来,震慑人心。
因是第一场预展,规矩是只能隔着玻璃粗看,暂不能上手细究。
这种情况下,除非器物有极其明显的低劣破绽,否则得出的初步结论大多只能作为参考
真正的较量要留待最后预展或拍卖当日上手那一刻。
马昀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低声赞叹:“好家伙,这气势,这画意,山水人物,层叠有致,真不愧是永乐官窑的气象!”
杜师傅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眯着眼,眼神有光,视线在罐体上缓缓移动。
他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粗看之下,此罐确具永乐典型特征。器型饱满雄健,肩部丰满,腹部浑圆,至底足渐收,线条流畅有力,是永乐大罐经典制式。”
他抬手指点,为马昀,也为众人讲解
“青花发色浓艳,色深处泛紫,铁锈斑深入胎骨,分布自然,符合苏麻离青料特征。画工更是精湛,携琴访友主题,山石皴法爽利,人物衣纹流畅,布局疏密得当,意境高远。单从这隔着玻璃的观感来看,开门程度很高,是件难得一见的精品。”
马昀听得连连点头,信心更足。
杜师傅讲解完毕,却忽然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观察、神色平静的许心,温和一笑,带着考校与探讨的意味,问道
“许小友,老夫抛砖引玉了。不知在你看来,此罐的器型气韵,可还有何微妙之处?老夫很想听听你的高见。”
这一问,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许心身上。
刘世轩带着期待,马昀带着好奇,周世宏和王天河则是一脸“看我心哥表演”的兴奋。
许心心中凛然。
这罐子的底细他心知肚明,但在当前情境下,他既不能点破那惊天的修复秘密,又不能信口雌黄胡乱评价。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看过那雄浑的罐身,斟酌着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专注:
“杜老剖析得已然极为精到,晚辈受益匪浅。”
“若说器型气韵……晚辈愚见,粗看之下,此罐雄浑磅礡,细观其轮廓过渡,尤其是肩腹之际的那道弧度,更多了一分精雕细琢的圆融”
他这番话,既点出了自己的一种感受,又没有直接否定东西,还道出了实情,也算是极限压力之下的最好答案了。
杜师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再次仔细审视那罐子的肩腹线条,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许小友观察入微,体悟独到……只能等到上手之日,细细品味其胎骨手感与整体气韵的连贯性了。”
许心此时心中矛盾万分,他担心父亲的修复瞒不过经验老道的藏家被识出半假之作
同时却又厌恶自己为了一丝线索知假不能道明的处境。
正纠结之时,身后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声音大小恰到好处,似乎是专门说给刘世轩和马昀一行人听的。
“这件青花大罐是一件货真价实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