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秣和朔风一道进司景修的房间,房门被轻声合上。司景修并未耽搁,从怀中取出那包回春散,置于房中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上。
“朔风。”司景修唤道。
“公子。”朔风抱拳行礼。
司景修将纸包推向了他:“验一下这个。”
“是。”朔风上前,他先是凑近细闻,眉头微蹙,随后拿出携带的微型器皿。
姜秣和司景修静立一旁,看着朔风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在器皿中进行各种操作。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朔风停下了动作,将器皿归拢,他转向司景修,“公子,验明了。此药粉成分并不复杂,主体是研磨极细的常见治疗风寒发散的药材,但剂量下得极猛,近乎常人用量的两倍余。”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键在于,其中掺有少量幻心草的粉末。此物服食后,会令人短期内觉身体暖热,精神亢奋,痛楚大减,产生病体痊愈之错觉,实则耗损身体。”
司景修目光沉凝:“长期服用会如何?”
“初时确似病情好转,不过是饮鸩止渴。”朔风语气冰冷,“药力过后,病体只会更难医治。若依赖此药,频繁服用,不出数月,必会脏腑衰竭,油尽灯枯而死,外表看去,却似久病缠身自然亡故,不易察觉异样。”
房间内一时寂静,窗外传来街市隐约的叫卖声,更衬得屋内气氛凝重。
姜秣凝视着那包不起眼的药粉,大约猜到了这明火教的套路,她缓缓开口,“这伙人,先是利用病家急切心理,以神药之名诱其试用。初时见效极快,自然信以为真,奉若神明。等到病人身体被彻底掏空,猝然离世悲痛欲绝的家属只会觉得是命数如此,甚至怪罪自身诚心不够,未能求得更多神药延续亲人性命。”
她抬起眼,看向司景修,“届时,那些潜伏在旁的明火教众,便可适时出现。他们或许会假意安慰,然后告知家属,亲人并非真正死去,只是被圣火接引,去了极乐之境。若家属诚心入教,多多捐献价格不菲的香火,不仅能为亡故亲人祈福,使其在彼界安乐,更能得到亲人庇佑,获得财运、健康等等,如此一来,人财两得,信徒亦被牢牢套住。”
司景修颔首,眼神锐利如刀,“环环相扣,歹毒至极。这并非简单敛财,而是旨在蚕食人心,扩张势力。”他看向朔风,“做得很好,将剩余药粉收好,详细成分与毒性记录在案,回去带给林大夫。”
“是。”朔风利落地将桌上一切收拾干净,
傍晚时分,天色开始擦黑,姜秣被朔羽叫去了司景修的屋内。
踏进房中,便看到林声和另一个侍卫回来了,门被关上,林声才道:“属下跟踪那人到了城西头一处偏僻的院落。他在附近徘徊了片刻,才进门去,约莫一刻钟后出来采买一些食物,神色似乎轻松了些,而后又回了自己家中,再无动静。属下观察那院子许久,期间并无明显异状,只有一普通妇人打扮的人进出过,是他的妻子,采买了些日常用品,为免打草惊蛇,属下未敢靠得太近。”
司景修指尖轻叩桌面,沉吟片刻:“看来只是个散货的点,买药者也不过是最底层的信徒或受骗者。”
另一个侍卫回禀道:“属下在那摊主周围盯了一天,除了还有一人与摊主交易以外,便只有普通的百姓买包子,直到未时摊主收了摊,我跟到此人家中,未发现有人来寻。”
闻言,司景修沉声道:“我们按原计划,等待灵阳剑庄的人抵达,便出发槐城。”
次日午后,姜秣司景修所在地房间,见到了洛青和庄师兄等人。
互相见礼寒暄后,众人落座,司景修先和他们说了昨日打探的情报。
“司师弟,”庄师兄开口道:“我们这几月一直在容国周边城镇查探关于这明火教,确实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踪迹。”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此教行事极为隐蔽,底层信徒多是通过这种所谓的神药被吸引和控制,”庄师兄继续道,“他们有一套严密的层级,普通信徒只知叩拜圣火,祈求安康,对教中核心事务一无所知。分发药物、吸纳新信徒的,多是些似被迷惑、得些小利的普通教众,如同昨日林声兄弟所跟踪的那类人。”
陶师姐眉头微蹙,借口道:“我们还发现,他们的散货点之间皆有联系,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收缴上来的香火钱还有一些珍贵物品,会被秘密转运。我们设法跟踪过一次,但对方警惕性很高,且中途几次换人,最终进入槐城地界后便失去了踪迹。”
庄师兄道:“我们怀疑,槐城即便不是他们的总坛所在,也必然是一处极其重要的据点。他们在槐城根基深厚,行事也更加大胆一些,我们曾听闻城内有过关于圣火昭示、神迹显现的私下传言,但外人难以深入探查。”
洛青神情正色的补充了一句:“城内几家大药铺和医馆,似乎也与此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至少是对其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能提供了某些便利。”
任程一在一旁点点头,“此教蛊惑人心之力极强,不少富户甚至一些小吏也已暗中信教,捐献颇多。他们行事又冠以祈福、积德之名,寻常难以抓到错处,若强行清查,恐怕会打草惊蛇。”
“而且容国的丰收庆典不到三月,也不知容国皇室之人对此教是否已知晓。”陶师姐轻叹口气道。
司景修静静听着,待众人说完,他看向庄师兄,“诸位一路劳顿,先在客栈稍作休整。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槐城。”
他声音沉静道:“既然我们找到了这深潭,那便去会一会这潭中的魑魅魍,再看看这圣火,究竟能烧得多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