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修站起身,在书房中踱了两步,随即果断下令,“立刻将这份名单和地点抄录两份,以最快、最隐秘的渠道分别送往大渊密探,林声,你亲自将另一份送回大启。”
“是。”林声肃然领命。
司景修继续部署,“加派人手,暗中监视容国境内的制药工坊。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一个月后,看看容国这场丰收庆典究竟是平安度过,还是有意想不到的动乱。”
他思路清晰,迅速制定出周全的应对策略,最终,命令迅速且高效地传达执行。
与此同时,槐城这边的监视也丝毫没有放松。在姜秣与付阿九前往涿水镇期间,司景修增派了人手,日夜紧盯永丰货栈那口枯井和暗道入口的动静。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蹲守与排查,他们最终锁定了三名行为异常的头目,这些人频繁接触特定货物,并与已知的明火教下层人员存在隐秘联系。
“收网。”接到汇报后,司景修毫不犹豫下达指令。
深夜,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三组人马同时出击,在目标家中或秘密接头点将三人一举擒获。过程虽稍有抵抗,但在司景修麾下的精锐面前,很快便被彻底压制。三名头目被堵嘴蒙头,秘密押解至安顺客栈,分开关押。
随后进行的审讯,由司景修亲自督阵。在各种手段的施加下,其中一人心理防线率先崩溃,断断续续供出不少情报,他还道出另一人是槐城据点接头人,此人涉及更多明火教核心机密。
最后,司景修对他使用了多种手段,这人最后出于极度恐惧,为求自保,颤抖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与其模糊的身份。他的单线上级,被称为影公,据称在容国朝堂上身居要职,是一位极有份量的重臣,其中一人道出此人姓钟。
“朝堂要职,影公,与大理寺记录在册的影公应是一个人,姓钟。”司景修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姓钟司景修不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
顿时间,先前所有线索与疑虑,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为何明火教能在容国境内悄然设立制药工坊,却从未引发大规模清查?这绝非仅靠隐蔽就能实现,背后果然有强大的保护伞在运作。
为何明火教始终将活动重心放在大渊与大启,对容国却几乎秋毫无犯,这不是普通邪教的作风,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
若容国朝堂内部确有明火教高层,甚至就是决策者,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即使要职,定能左右容国朝廷,甚至是容国国君方向的大人物。”司景修的声音冷如寒铁。
然而此事关系重大,影公位高权重、党羽未明,若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贸然揭发,非但会打草惊蛇,更可能被反咬一口,引火烧身,甚至引发战乱,这已不是他一人所能决断,需要尽快禀明崇熙帝。
司景修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冷静,声音低沉而坚决,“明日回京,庄师兄你们回剑庄,让师父和其他宗门通个信,在江湖中放关于明火教、玲幽门、万影门等门派的消息,朔羽,派三个机灵的扮作这三人,打进其内部。”
“好。”庄师兄郑重点头道,朔羽也抱拳领命。
姜秣在一旁听完全程,心中暗沉。若依眼下形势推断,恐怕不久又将战火重燃。
她蹙眉凝思,战局变幻莫测,纵然意图明显,也应不至于立刻发难,毕竟这不是小事,大启和大渊的朝廷,若要对抗容国这个庞然大物,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夜晚,临行之前,姜秣记挂着付阿九上次任务中为掩护她而受的伤,脚步不自觉地走向他的房门前。
付阿九的房门虚掩,姜秣轻叩两下便推门而入。只见付阿九正坐靠床边,右手笨拙地试图给左臂缠绕布条,动作因牵扯伤处而显得有些僵硬,眉头微微蹙起。
姜秣见状,几步上前,她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布条,“我来吧。”
她俯身,仔细检查了他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动作轻柔却利落,熟练地清洗、上药,然后重新用干净的布条仔细缠绕包扎,打了一个牢固又不会过紧的结。
付阿九朝姜秣微微颔首道谢,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替他整理好衣袖,站直身体,恰好挡住了桌子旁的烛光,顿时将他笼罩在一片带着药香的柔和阴影里。
“你救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好了随时可以跟我提。”姜秣看了耶付阿九肩膀的伤道。
付阿九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见到付阿九拒绝,姜秣又道:“无论你是否需要,我说的条件会一直有效。”
最后,付阿九微微颔首。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一种历经生死后无需多言的战友情谊,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然而,这看似寻常包扎的一幕,恰好落入了正经过走廊的司景修眼中。
他的脚步蓦地顿住,如同被钉在原地。目光穿过那未合拢的门缝,落在姜秣低垂的自然而认真的眉眼。
一股尖锐而熟悉的涩意迅速蔓延开来。他知道姜秣为人磊落,对付阿九的关怀纯粹出于救命之情,绝非……可理智在此刻有些苍白无力。
司景修唇角几不可察地绷紧,最终只是默然将视线从那一方天地里抽离,或许就不应该带姜秣来此险境。
他悄然转身,将那道门扉,连同门内那幅让他心绪骤然翻涌的画面,一同隔绝在身后。回廊的清冷空气似乎也变得滞重,他挺直的背影在走廊烛火中投下一道寂然的影子。
“公子?”
姜秣出门看到司景修一个人站在门边,不由唤道。
司景修缓缓转过身来。廊下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姜秣。”他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几分,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此地险恶,远超出我预期……”他话语一顿,似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低声道:“我不该让你涉险。”
姜秣静静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责。她向前一步,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直视着司景修。
她声音清亮,“京城虽安稳,可走出来,纵然前路荆棘,却能见山河壮阔,识人心百态。况且,他日祸患蔓延,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至少我有能力。”她转回头,眼中映着跳动的烛光。
司景修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目光却澄澈而坚韧,良久,他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温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