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沉浸在那种与灵气“温柔交流”的玄妙状态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才缓缓睁开眼睛。
眸子里不再是之前的激动和狂热，而是多了一丝沉静的明悟。他感觉周身灵气前所未有的亲和，以往需要费力引导才能纳入体内的能量，此刻竟有种自发向他汇聚的微弱趋势。胸口那点灼热感早已消失无踪，体内灵力圆转活泼，竟是比苦修数个周天效果还好！
“老先生…真乃神人也！”他心中再次发出由衷的感叹。
他站起身，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目光落在废丹房那扇破木门上，充满了感激。他没有再去打扰张老头，只是对着木门方向，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身，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北山。他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今天的收获，将这种全新的感悟融入到日常修炼中去。
……
第二天，王铁柱照常来到废丹房时，却发现张老头并不在屋外，那扇破木门也依旧紧闭着。他有些诧异，往常这个时候，老先生早就该坐在屋檐下喝茶了。
他也没多想，自顾自地开始打扫。等他把空地又擦拭了一遍，连屋檐下的蜘蛛网都清理干净后，张老头才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木屋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老先生，早。”王铁柱连忙打招呼。
“嗯…”张老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瞥了他一眼，浑浊的老眼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状，嘟囔道，“小子，今天气色不错啊，昨天偷吃仙丹了？”
王铁柱憨厚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兴奋地汇报道：“老先生，您昨天说的…呃，关于和灵气‘交朋友’的道理，弟子回去仔细体会了一下，感觉…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修炼起来顺畅多了！”
“哦？是吗？”张老头不置可否，走到他惯常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下，又开始摸他的茶具，“顺畅就好，顺畅就好。”
他似乎对王铁柱的“突破性”进展并不意外，也懒得追问细节。
王铁柱却按捺不住分享的欲望，继续说道：“而且，弟子感觉…感觉对《引气诀》的理解也更深了！以前很多晦涩难懂的地方，现在好像…好像能摸到一点门道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并指如剑，体内那丝活泼的灵力自然而然地随之流转，顺着指尖微微透出。只见他指尖前方的空气，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荡漾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泛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这并非什么法术，只是灵力外放的一点最粗浅的运用，甚至连练气中期弟子都能轻易做到。但放在刚刚突破练气四层不久的王铁柱身上，而且是在没有刻意催动功法的情况下如此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更重要的是，那灵力透出的瞬间，给人一种异常圆融平和的感觉，没有丝毫的勉强和滞涩。
张老头正低头摆弄他的茶叶，似乎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但就在王铁柱指尖灵力微吐，空气荡漾的刹那——
“嗯？”
张老头正准备往茶壶里放茶叶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他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虚无的混沌色光芒，如同深潭底部的暗流，一闪而逝。那光芒太快，太隐晦，仿佛只是阳光在他眼底的反光。
与此同时，他宽大袖袍的深处，那块一直安静躺着的、来自废丹炉灰烬的冰冷金属残片，毫无征兆地再次轻微震颤了一下！
这一次的震颤，比上次在灵兽谷时更加清晰，更加短促，带着一种仿佛被无形之力拨动的韵律感。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却也更加隐晦的阴寒气息，如同受惊的毒蛇，骤然从残片内部渗出，但还未完全扩散开来，就被一股更加强大、更加深邃的无形力量瞬间压制、抚平，重新归于沉寂。
整个过程中，张老头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将茶叶放入壶中，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状从未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刹那，他借助王铁柱那丝圆融平和的灵力作为微不足道的“引子”，以其自身难以想象的神念为杠杆，轻轻地“敲打”了一下袖中那块不安分的残片，或者说，是“敲打”了一下残片深处隐藏的那缕意识。
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也是一次试探。
他提起烧开的水壶，缓缓将热水冲入茶壶，蒸汽氤氲中，他抬起眼皮，像是刚刚注意到王铁柱还站在那里，随口问了一句：
“刚才…你小子干啥了？哆嗦啥？”
王铁柱还沉浸在自身灵力运用更加得心应手的喜悦中，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在张老头身上的微妙变化，更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成了老先生一次小小“实验”的参与者。
他听到问话，连忙收敛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指：“没…没干啥，就是感觉灵力运转比以前听话了些。”
“哦，听话好啊。”张老头盖上壶盖，语气平淡，“狗听话了，还能看家护院。灵气听话了，总比跟你对着干强。”
他不再多看王铁柱，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吹着气，小口喝了起来。
王铁柱挠了挠头，觉得老先生这话虽然糙，但理还是那个理。他见老先生又开始进入“喝茶勿扰”模式，便也不再打扰，默默走到一旁，继续巩固他刚刚领悟的、与灵气“交朋友”的新法门。
只是他隐约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周围的气氛似乎…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拂过。
但他很快就把这归咎为自己的错觉，或许是刚刚突破，感知过于敏锐的缘故。
废丹房前，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唯有张老头，在氤氲的茶香中，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反应不小…看来，离‘它’不远了。”
他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块再次陷入死寂的金属残片。
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一点。
也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