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谈话室的监控红灯静静闪烁着，吴亦天坐在硬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这个曾经在新区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像只被困的野兽，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们要把所有事都推到我头上。吴亦天的声音嘶哑，石水波已经在销毁证据，林晓也在准备退路。
陈谨坐在他对面，神情平静如水：说说具体情况。
去年那五十亩基本农田，是林晓主动提出调整边界的。吴亦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我们三次会议的录音。她说她女儿留学需要钱，她母亲的医药费也不能断。
孙阳接过U盘插入电脑。录音里林晓的声音清晰可辨：这块地调整一下，对大家都好。石总不会亏待各位...
她收了多少？陈谨问。
明面上是三百万，实际上远不止。吴亦天扯了扯嘴角，她在海外那个公寓，市价八百多万。还有她弟弟公司的股份，少说也值五百万。
谈话室陷入短暂的沉默。陈谨想起林晓刚参加工作时的样子，那个会在贫困户家里掉眼泪的姑娘，如今却在录音里冷静地讨价还价。
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录音？
干我们这行的，总得留点保命的东西。吴亦天苦笑，我没想到真会用上。
就在这时，孙阳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信息，脸色微变：陈组，林晓订了明天去温哥华的机票。
吴亦天突然激动起来：她要跑！她一定是要跑！陈组长，你们必须拦住她！
为什么这么着急？陈谨注视着他。
因为她手里有我的把柄！吴亦天几乎是在嘶吼，去年那个拆迁项目，死了人的那个...她录了音，是我同意强拆的...
陈谨与孙阳对视一眼。这起拆迁致死案他们一直在暗中调查，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突破口。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陈谨的声音依然平稳，包括每个细节。
吴亦天开始交代，语速快得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他说起如何与石水波分赃，如何利用林晓的签字规避审批，如何在事故发生后联手压下消息。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刀，剖开这个利益共同体光鲜的外表。
最后一个问题，陈谨合上笔录本，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吴亦天沉默良久，最终抬起头：上周我女儿问我，爸爸，为什么我们班的同学都说你是贪官？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我不能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谈话结束已是深夜。吴亦天被带往留置点，背影佝偻得像个小老头。
孙阳整理着厚厚一沓笔录：陈组，这些证据足够对林晓采取强制措施了。
陈谨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手机里，林晓的微信头像依然是她站在古县民生广场的照片，笑得一脸灿烂。
再给她一个晚上。陈谨轻声说，也许...
没有也许了。孙阳打断他，刚收到消息，林晓正在大量提取现金。
而此时在林晓的公寓里，她正对着两个行李箱发呆。一个装着她的日常衣物，另一个塞满了各种文件材料。桌上摆着明天一早飞往温哥华的机票，但她知道，这张机票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手机亮起，是石水波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各自保重。
她苦笑着删除信息，开始翻看手机相册。女儿的笑脸，母亲的病容，弟弟的债务清单...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堕落的轨迹。最后停留的，是她和陈谨在古县案结案时的合影。
照片背后，陈谨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愿这盏灯，永远照亮你的从政路。
门铃突然响起。林晓浑身一颤，慢慢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她看见两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外，神情冷峻。
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没有开门，而是退回客厅，拨通了陈谨的电话。
老师，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