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早上我醒来时刘总还沉睡着,温热的气息贴在颈窝,带着点淡淡的酒气余韵,混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水味,缠得人心里发闷。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总觉得哪儿都透着股反差感——她身高足有一米六八,蜷在我怀里时却生生比我低了一头,被子盖到腰际,两条笔直的腿没处放似的露在床尾,脚踝纤细却衬得脚掌格外修长,比我的脚还要长出小半截,半点没有寻常小女人的娇怯模样,反倒透着股藏不住的舒展大气。
看她睡得沉,眼睫安静垂着,连呼吸都匀匀的,我没舍得吵醒她,轻轻拨开缠在手腕上的发丝,动作放得极轻地下了床。客房的地板踩上去没声响,走到客厅时晨光刚透过窗帘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带,落在玄关的鞋架上,映得她昨晚换下来的高跟鞋泛着冷光。我径直走进厨房,米缸里还剩些糯米,淘洗干净放进砂锅,加了几颗红枣和枸杞,开小火慢慢熬着,白汽顺着砂锅缝隙冒出来,渐渐漫出淡淡的甜香,才算压下了几分晨起的慵懒。
熬上粥后没别的事,我拎了条薄毯铺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着身子躺下去闭目养神。脑袋刚沾到毯面,昨晚的画面就顺着思绪涌了上来,酒局上她替我挡酒时的利落,回程车里靠在我肩头的软绵,还有深夜里贴在我耳旁的低语——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点酒后的沙哑,说这次来没带助理,就是想方便单独接近我,怕身边有人看着,反倒放不开手脚。那会儿听着只觉得心头一动,此刻静下心来回想,才算彻底踏实下来,原来她先前主动介入工作室的大小事,没别的弯弯绕,说到底只是为了离我近点,没有多余的算计,也没掺着利益纠葛,这份直白反倒让人卸了些防备。
迷迷糊糊间刚要睡过去,玄关处传来轻响,谢莉推开门走进来,一眼就瞥见了沙发上的我,脚步顿了顿,凑过来轻轻喊了声:“哥,你又睡沙发上啊?”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随意扎成个丸子头,发梢有点乱,走到沙发旁坐下,掌心贴了贴我的额头,见没发烫才松了口气,“夜里凉,沙发上睡不舒坦,你去我房间睡会儿吧,我来煮粥就行。”
我睁开眼,抬手拉过她的手,掌心带着点沙发的凉意,她的手却暖暖的:“粥我已经在砂锅里熬着了,加了红枣,再煮会儿就好。你下楼一趟,去巷口那家早餐铺买几根油条,再带两笼小笼包,要鲜肉馅的。”
话音刚落,淑芬的门就开了,淑芬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睡得有些炸毛,眼角还带着点惺忪的红:“我跟谢莉一起去吧,楼下那家铺子里人多,她一个人拎着沉。”
我坐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薄毯,摇了摇头:“买个早点哪用两个人跑,谢莉去就行,你进厨房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别煮糊了。”淑芬撇了撇嘴,没反驳,趿着拖鞋晃悠悠进了厨房,谢莉拿起门边的零钱袋,换了双帆布鞋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回头叮嘱我:“哥你要是困,就再眯会儿,我很快回来。”
我跟着走进厨房,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糯米已经熬得软烂,红枣的甜香漫了满屋子,淑芬正踮着脚掀锅盖,蒸汽扑在她脸上,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我凑到谢莉耳边,压低声音叮嘱:“淑芬,别跟谢莉说昨晚我跟刘总怎么睡的,别大嘴巴乱讲。”
这话刚说完,淑芬就转了身,对着我做了个鬼脸,嘴角弯着笑:“知道啦哥,我又不是长舌妇,肯定不说。”她抬手搅了搅砂锅里的粥,木勺碰着锅壁发出轻响,“粥快好了,再焖五分钟就能盛了。”我点点头,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锅里翻滚的白粥,心里倒是安稳了不少。
谢莉回来得快,手里拎着油纸袋,油条的香气混着小笼包的鲜气飘进来,淑芬已经拿好了碗筷,三人围着小餐桌坐下,刚拿起筷子,客房的门还是没动静。谢莉吃了两口油条,放下筷子说:“刘总还没醒呢,我去看看。”她脚步轻,走到客房门口轻轻推开门,探头看了两眼,回头跟我们摆手:“还没醒,脑袋埋在被子里,估计睡得沉。”
淑芬咬了个小笼包,鲜汁溢出来,她赶紧吸了一口,含糊着说:“肯定是昨晚酒喝多了,白酒后劲大,让她多睡会儿吧,咱们先把那几件只有设计稿的款赶出来,不然加工厂家那边催得紧,没样衣根本没法外发,耽误了工期就麻烦了。”
我夹了根油条咬了一口,外酥里嫩,心里赞了句淑芬清醒,点头表示赞赏:“还好昨晚的酒没喝坏脑子,知道先顾着正事。”淑芬对着我眨了眨眼,又做了个鬼脸,语气带着点俏皮:“哥放心,你交待的事我肯定不会误事,刘总这边就麻烦你多照顾着点,我们先去工作室赶工了。”说着就拉着谢莉起身,两人拎起桌上的设计稿,匆匆往工作室去了,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怕吵到客房里的人。
我慢悠悠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客房里还是没半点动静,心里难免有点惦记,起身往客房走去。推开门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漫了进来,落在床铺上,刘总已经醒了,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看着天花板,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过去,坐在床沿,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开玩笑似的说:“这么大个人了,还赖床啊?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转过头看我,眼底带着点刚醒的水汽,没了平日里职场上的凌厉,反倒透着股娇嗔,伸手拍开我的手:“谁让你偷偷摸摸起床的,我醒了半天了,就等着你来抱我,所以才不起床。”
这话听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瞪了我一眼,眼尾泛红,倒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没半点总裁的架子。正笑着,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拉了我一下,语气软下来:“你再上来躺会儿,就五分钟。”
我没拒绝,顺着她的手势躺了下去,刚挨着床铺,她就翻了个身,紧紧贴了过来,一只胳膊圈住我的腰,脸颊抵在我的胸口,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衫渗进来,烫得人皮肤发麻。我低头看着她的发顶,笑着调侃:“怎么,早晨还想活动一下身子吗?”
她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胳膊收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腰往上滑,指尖带着点凉意,划过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紧接着,她微微抬起头,翘着粉嫩的嘴唇,声音嗲得发黏:“抱我。”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里莫名一动——平日里她雷厉风行,谈工作时条理清晰,连眼神都带着压迫感,可此刻卸了所有防备,眼底满是稚气,连撒娇都带着点笨拙,偏偏这份反差让人没发拒绝。一种本能的悸动顺着心底涌上来,我抬手脱去身上的汗衫,俯身吻上她的额头,顺着眉眼往下,落在她的脸颊上,最后覆上她翘着的嘴唇。
她的手瞬间圈住我的后背,指尖攥着我的皮肤,喉咙深处发出细碎的轻吟,身体渐渐发烫,轻轻起伏着,双眼紧紧闭着,眼睫微微颤抖。我的手顺着她的腰往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感受着她身体的僵硬与渐渐放松,直到她气息不稳地贴在我耳边,声音发颤地说:“我要……”
晨光渐渐爬满床铺,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细碎的声响混着窗外的鸟鸣,漫得满屋子都是,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缓缓平复下来。她趴在我怀里,脸颊泛红,头发凌乱地贴在脖颈上,气息还没完全匀,声音带着点慵懒:“真想再在这里呆几天,不用想工作,不用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划过她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你穿了衣服跟脱了衣服,完全是两个人。谁要是见过你现在这副模样,肯定想不到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刘总,还有这么温柔黏人的一面。”
她抬起头,扒在我身上,下巴抵在我的胸口,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以后慢慢让你知道。”说着就撑着身子起身,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光洁的肩膀,“起床吧,再不起就该耽误事了。”
我点点头,起身帮她拿过床边的浴巾,她裹好浴巾,指着门外说:“帮我把行李箱拿进来,我要换内衣裤。”我应了一声,走到客厅,她的行李箱放在玄关处,银灰色的外壳透着精致,拎起来不算沉,径直拎进了客房。
“你帮我拿一下,要黑色的那一身。”她靠在浴室门口,看着我说。
我蹲下身,看着行李箱上的密码锁,抬头问:“有密码。”
她随口报了串数字:“3060。”
我按了密码,咔哒一声,行李箱开了,里面整齐地放着衣物,黑色的内衣放在最上层,叠得规整,我拿出来递给她,她接过转身走进浴室,关门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带着点笑意。我把行李箱合上,放回玄关处,转身去了厨房,把剩下的粥倒进锅里热了热,小笼包也放进蒸屉,重新蒸了两分钟,怕凉了伤胃。
等她穿戴整齐出来时,粥和小笼包刚好热透,她换了身黑色的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又恢复了平日里职场女强人的模样,刚才的温柔黏人仿佛只是我的错觉。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喝了两口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抬头说:“我要走了,去跟谢莉和淑芬告别一下。”
我点点头,陪着她往工作室走去,刚推开门,谢莉和淑芬正低头忙着裁布,听见动静都抬起头,手里的剪刀顿了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刘总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跟两人点点头:“我今天要走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了。”说着就伸出手,分别跟谢莉、淑芬拥抱了一下,动作真诚,没半点敷衍。
谢莉笑着说:“刘总客气了,应该是我们麻烦你才对。”淑芬站在一旁,看着刘总转身要开门,突然开口打趣:“刘总,怎么不跟哥也拥抱一下告别啊?”
刘总回头看了淑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转头看向我,眼神温柔了些。我大方地张开双臂,她往前迈了两步,轻轻扑进我怀里,手臂环住我的后背,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我会想你的。”
我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我们也会想你的。”她松开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拉开门就走了,淑芬想着要送到楼下,刚往前迈了一步,门就被轻轻关上了,紧接着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门,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男人跟女人果然不一样,分别时我倒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只觉得心里淡淡的,可女人好像总比男人感性些,方才刘总抱我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微微发紧,连声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那份不舍藏都藏不住。
正愣神间,眼角突然瞥见玄关处的银灰色行李箱,心里猛地一沉——她把行李箱忘了!我赶紧掏出手机,翻出她的号码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我心里咯噔一下,怕她连手机也落在了这里,赶紧往客房和客厅里翻找,沙发缝、床头、餐桌旁都找遍了,根本没看见手机的影子,再拨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手机铃声。
我心里渐渐慌了起来,跟谢莉和淑芬说:“刘总的行李箱没拿,打她电话也没人接,不会出什么事吧?”
淑芬一听,也急了,放下手里的布料:“那哥你快去找找看,她刚走没多久,说不定还没走远,别真出什么意外。”谢莉也跟着点头:“哥你快去,我们在这里盯着,有情况给你打电话。”
我点点头,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跑,楼道里的脚步声急促,冲到楼下时,巷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看见刘总的身影,路边的早餐铺依旧热闹,来往的行人匆匆,没半点异常。我赶紧开车往路口走,沿着街道找了一圈,沿途的商铺、奶茶店都看了个遍,还是没看见她,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交通事故,车况都好好的,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我把车停在路边,靠在车身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后吸了一口,尼古丁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才算勉强压下几分慌乱。等心情平复了些,我掐灭烟蒂,重新上车往回走,走到楼道口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是条短信,发件人是刘总。
【谢谢你心里有我,我在巷口的奶茶店坐着,刚才看到你开车找我了。手机放在包里开了静音,没听见铃声。行李箱就放在你那里吧,我暂时用不上,等下次见面再说。我走了,再见,爱你。】
看完短信,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紧接着又涌上股复杂的情绪,哭笑不得地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女人,心机是真重,做事也真会玩,明明看见我找她,却故意不接电话,还特意发条短信调侃,把人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
坐了两分钟,我起身往楼上走,回到工作室时,谢莉和淑芬还在惦记着这事,见我回来赶紧围上来:“哥,找到刘总了吗?没出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说她发短信的事,只含糊着说:“没找到,不过应该不会出事,说不定是临时有事走得急,没顾上拿行李箱,等她忙完了应该会联系我。”两人见我语气平静,也渐渐放下心来,没再多问,转身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我走到工作台旁,拿起桌上的设计稿,目光落在布料上,心里却还在回想刘总的模样——穿西装时的凌厉,卸了妆后的娇憨,撒娇时的稚气,还有此刻耍小聪明时的狡黠,种种模样交织在一起,让人越发看不透,可偏偏,心里却没半点反感,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摇摇头,把杂乱的思绪抛开,拿起剪刀裁下布料,指尖划过布料的纹路,心里渐渐沉静下来。工作室里只有剪刀裁剪布料的轻响,还有缝纫机转动的嗡鸣,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布料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只是某个银灰色的行李箱,静静立在玄关处,像是在无声提醒着,这段突如其来的纠葛,还没真正落幕。
我们分头忙着手里的活,谢莉负责缝制衣摆,淑芬整理裁剪好的布料,我则对着设计稿核对尺寸,偶尔停下来指点两人几句,工作室里的氛围渐渐热闹起来,刚才的慌乱也渐渐散去。只是偶尔抬手时,目光会不自觉地瞟向手机,心里隐隐盼着能再收到一条信息,又很快压下这份心思,专注在眼前的样衣上——眼下,工作室的事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刘总,或许就像她短信里说的,下次见面,总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