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焰部的生活依旧在贫瘠与坚韧中循环,但林羽的处境已悄然改变。他不再被安排繁重的体力劳动,转而负责一些需要精细操作的事务,比如维护部落那几件传承已久、却时常出问题的低阶符文器具。他刻意表现出些许生疏,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指出问题的核心,让部落的匠师茅塞顿开。族长石鹰对此默许,偶尔相遇,那疤痕纵横的脸上甚至会挤出一丝极淡的、算是友善的示意。
然而,林羽心如明镜。一次“恰好对症”的救治,换来的信任如同沙堡,经不起风浪。他需要展现出更稳定、更不可或缺的价值,才能在这片排外的土地上真正扎根,撬动他需要的信息和资源。
契机很快到来。一支狩猎队在追捕一群罕见的“煞火狼”时虽成功猎杀头狼,驱散狼群,但多名精锐战士被狼群特有的阴狠“火煞之气”侵染。伤口不仅难以愈合,反而不断溃烂,散发着焦臭,战士们持续低烧,精神萎靡不振,寻常的驱煞丹药和巫医的草药熏蒸效果微乎其微,只能勉强吊住性命。
看着族中勇士在痛苦中煎熬,石鹰族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部落本就不多的丹药储备几乎见底,尤其是针对这种顽固火煞的特效丹药更是稀缺。一种无力感笼罩在部落上层。
林羽知道,时机已至。
他再次主动求见石鹰族长,姿态依旧谦卑,但眼神中多了一分沉稳的自信:“族长,在下早年漂泊四方,除了那治疗火毒的偏方,于炼丹一道也略有涉猎,尤其擅长炼制一些驱除阴火邪煞、疗愈火系创伤的丹药。观诸位勇士伤势,或可勉力一试。”
“炼丹?”石鹰族长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林羽,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期冀。炼丹师,在资源贫瘠、传承粗糙的百燎原部落中,是堪比部落图腾般珍贵的存在。“林凡小友,你当真懂得炼丹?”
“不敢称精通,只是偶得传承,炼制些低阶丹药尚可力及。”林羽不卑不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他自己炼制的“清心祛火丹”。这丹药品阶不高,仅是人阶中品,但丹药浑圆如玉,色泽纯净无瑕,表面隐隐有三道清晰的云纹,散发出的药力温和而精纯,远超部落里那些颜色驳杂、药力涣散的药散。
石鹰族长接过丹药,金丹期的神识细细感应,脸上顿时动容:“丹纹内蕴,药力精纯!好丹药!小友过谦了!”他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若请你为我部炼制一批驱煞疗伤丹药,需要什么报酬?石焰部虽贫瘠,但绝不会让小友白白出力。”
林羽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早已备好说辞,郑重道:“族长收留在下,免我流离之苦,已是恩情。炼制丹药,权当是在下回报部落庇护之恩。只需提供相应的药材和一间僻静石室即可。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压低声音,“在下因故与离阳神教结下仇怨,此事还望族长务必保密,以免为部落引来灭顶之灾。”
主动点明与离阳神教的矛盾,既是坦诚,也是一种试探,试探石焰部的底线与立场。
石鹰族长闻言,脸上那道狰狞疤痕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他深深看了林羽一眼,并未追问具体仇怨,只是沉声道:“离阳神教势大,却也管不到我石焰部内部之事。小友既信得过石某,将如此隐秘告知,石某必以部落信誉担保,绝不外泄。药材和石室,我即刻安排。”
交易在无声中达成。
石鹰族长雷厉风行,将部落后方一处依山开凿、最为僻静且布有简单隔音禁制的石室划给林羽使用,并指派了绝对可靠的心腹——那位脸上有爪痕、沉默寡言的战士石猛,专门负责传递药材与成品,严禁任何外人靠近打扰。
林羽从石猛手中接过第一批药材,主要是百燎原特产的“赤阳草”、“地火根”、“祛煞花”以及一些辅助药材。他仔细检查,药材品质尚可,足够炼制两炉“赤阳驱煞丹”和一炉“地火愈伤膏”。
他没有立刻开炉,而是先静坐调息半日,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圆融饱满。随后,他挥手间,一尊丹炉出现在石室中央。
此炉高约二尺,通体呈现一种温润深邃的紫金色,炉身铭刻着繁复的云火纹路,三足鼎立,造型古拙大气。炉盖之上,盘踞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螭龙,龙口微张,似是吐纳天地灵气。正是他早年机缘所得的那尊紫金丹炉!此炉品质极高,远非寻常丹炉可比,能极大提升成丹率和丹药品质。
林羽指尖掐诀,一缕精纯的剑元转化为温和的丹火,注入炉底。紫金丹炉微微震颤,炉身上的云火纹路次第亮起,散发出氤氲紫气,炉温迅速而均匀地上升。
预热完毕,林羽神色肃穆,开始按照《百川流觞丹经》中记载的“百川归流诀”控火投药。他没有动用那些惊天动地的丹诀,而是选择了这门最重根基、最讲究对药性调和引导的基础法门。
“赤阳草,取其阳和之力,主驱邪煞,投!” “地火根,性沉厚,固本培元,辅以调和,投!” “祛煞花,专克阴火秽气,点睛之笔,投!”
他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独特的韵律美感。神识如网,精准笼罩整个丹炉,感受着每一株药材在炉火淬炼下药性的释放、变化与融合。《百川流觞丹经》的奥义在于“调和”与“引导”,如同高明的智者治理江河,疏堵结合,顺应药性而非强行压制,使得各种药材的精华得以完美融合,杂质则在紫金丹炉的神效下被彻底炼化。
数个时辰后,第一炉“赤阳驱煞丹”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林羽手中法诀一变,低喝一声:“凝!”
紫金丹炉猛地一震,炉盖上的螭龙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实则是灵气激荡之声),炉盖缝隙中透出炽烈的赤红色光芒,一股浓郁至极、沁人心脾的药香瞬间弥漫整个石室,甚至透过禁制,丝丝缕缕地逸散出去。
守在外面的石猛猛地吸了吸鼻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从未闻过如此纯粹醉人的丹香!
林羽挥手揭开炉盖,十二枚龙眼大小、圆润无瑕、通体赤红宛如宝石、表面三道金色丹纹清晰无比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滴溜溜旋转着,散发出磅礴而温和的药力。
上品赤阳驱煞丹!而且品质达到了上品中的极致!
林羽没有丝毫停歇,吞服一枚恢复元气的丹药,继续开炉。数日功夫,他将第一批药材尽数炼完,得到了三十六枚极品“赤阳驱煞丹”和足够三十人份使用的、药效惊人的“地火愈伤膏”。
当石猛将这些丹药和药膏送到石鹰族长面前时,这位见惯风浪的金丹族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拿起一枚赤阳驱煞丹,感受着其中那精纯无比、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的驱煞药力,又看了看那色泽莹润、药香内敛的地火愈伤膏,叹服道:“丹成极品,膏蕴灵光!这……这紫金丹炉竟有如此神效?林凡小友的炼丹术,更是深不可测!此等品质,莫说百燎原,便是离阳神教的核心丹师,也未必能轻易炼出!”
他立刻下令,将丹药和药膏优先分配给伤势最重的战士。效果堪称奇迹,顽固的火煞之气在极品丹药的作用下如冰雪消融,溃烂的伤口在灵膏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肉,结痂脱落。不过两三日功夫,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战士竟已能下地行走,虽然元气未复,但已无性命之忧。
此事虽被严格封锁消息,但丹药那匪夷所思的神效还是在部落最核心的几人中引起了巨大震动。林羽的地位无形中已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石鹰族长看他的眼神,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重视与…投资之意。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石鹰族长亲自来到林羽的石室,挥手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神色凝重。
“林凡小友,大恩不言谢。你此次援手,等于救了我石焰部未来十年的狩猎根基。”石鹰族长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小友坦诚与离阳神教为敌,我石焰部虽力弱,但只要小友在此一日,我石鹰必倾尽全力,周旋庇护,保你无恙。这是我,以石焰部族长之名,做出的承诺。”
林羽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知道自己展现出的价值已经赢得了对方真正的重视和承诺。他拱手肃容道:“族长信义,林凡感佩于心,必不负族长信任。”
石鹰族长点了点头,浑浊却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压低了声音,如同耳语:“小友炼丹之术神乎其技,所需药材与资源,我石焰部定当尽力搜寻供给。然而,离阳神教势大,‘天罗地网’绝非虚言,小友欲求长久安稳,或需寻一条常人不知的退路,乃至……反击之径。”
林羽心领神会,知道真正的交易核心即将揭晓。“族长有何指教?林凡洗耳恭听。”
石鹰族长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石壁,望向了那绵延的朱雀山脉:“我百燎原各部,先祖皆是与火共舞的勇士,对这片山脉的了解,远非那些外来者所能想象。除了明面上的路径,我们还世代传承着一些古老的、埋藏在历史尘埃下的秘密通道。”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其中有一条,名为‘古焰通道’。据部落最古老的、以火蜥皮鞣制的秘卷记载,此通道并非天造地设,而是上古时期,一位法力通天的火修大能,凭借莫大神通,在地脉岩浆与厚重岩层之间,强行开辟出的一条隐秘路径,用以横穿朱雀山脉最核心、最危险的区域。”
“此通道十之八九深埋于大地之下,部分段落甚至与奔腾的地脉火河并行,能极大程度地避开地面上的凶兽盘踞、毒瘴弥漫之地,以及……来自高空的,无孔不入的神识探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羽一眼,重点落在了最后一句。
林羽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能有效规避“巡天镜”的扫描?这简直是为他眼下困境量身打造的逃生之路!
“但是,”石鹰族长语气骤然变得无比凝重,“此通道也绝非善地。年代太过久远,无数地段已然崩塌堵塞,通道内残留着上古禁制的碎片,能量极不稳定,时而平静,时而爆发,凶险莫测。更深处,可能孕育着一些依赖地火与古禁制残存能量而生的诡异生灵,其实力无人知晓。而且,通道入口不仅隐秘,更需要特殊的方法或信物方能开启,早已湮灭在岁月中,我石焰部也仅知大概方位,具体位置与开启之法,还需机缘与仔细探寻。”
一条布满荆棘,却可能直达彼岸的古老秘径!林羽瞬间洞悉了其巨大的战略价值。这不仅是摆脱追捕的捷径,更可能是一条深入朱雀山脉核心区域,探寻更多机缘的险路。
“族长将此等部落秘辛告知,林凡……”林羽深知,如此重要的信息,代价绝非先前那些丹药可比。
石鹰族长抬手打断了他:“告知小友此事,一是感念你救我族人性命,展现出的能力与价值;二则……我部与离阳神教积怨已深,早已不堪其扰。若能给神教制造些麻烦,甚至……未来能得小友一份助力,石某愿行此险棋。不过,路径已指明,其中凶险也已言明,如何抉择,全在小友自身。”
他继续透露关键信息:“根据残卷模糊记载,穿过那‘古焰通道’,其出口并非离开朱雀山脉,反而是通往山脉更深处,一个被称为‘陨星湖’的古老禁区。”
“陨星湖?”林羽搜索记忆,确定从未听闻此地。
“不错,”石鹰族长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敬畏与疑惑,“那是一片真正的绝地。传闻在上古时代,有域外陨星携煌煌天火坠落于此,砸出巨坑,积水成湖。陨星带来的异种法则能量与地底澎湃的火元剧烈冲突、交织,使得那片区域的火系法则变得极其紊乱、扭曲,甚至时常出现空间裂缝,危险无比。但也正因这极端的环境,那里反而孕育了许多外界绝迹的奇特火属性灵材,甚至……有古老传言,上古那场导致圣剑崩碎的大战,有零星碎片或失落遗物,坠入了那片湖域深处。”
上古大战遗留的碎片或遗物!
林羽瞳孔骤缩,丹田内那沉寂的圣剑虚影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清晰的悸动与渴望!难道……那里真的存在另一块圣剑碎片?或是与朱雀圣兽、与那场大战密切相关的其他秘宝?
石鹰族长捕捉到林羽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心中了然,补充道:“此乃年代久远的传闻,虚无缥缈,真假难辨。且陨星湖环境之恶劣,远超想象,空间结构脆弱,历来是修士坟场,极少有人能深入并生还。小友若真有意前往,务必做好万全准备,步步为营。”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一条可能避开“天罗地网”、直插山脉腹地的“古焰通道”;一个疑似藏有圣剑相关线索、却危机四伏的“陨星湖”禁区!
林羽心潮澎湃,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石鹰族长,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族长今日坦诚相告,指明前路,此恩重于山岳!林凡永世不忘!”
石鹰族长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沉声道:“小友不必如此。路,我已经指给你了。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可安心留在石焰部,所需药材我会命人尽力搜寻,关于‘古焰通道’入口更确切的信息,我也会动用部落力量暗中查探。只望……他日小友若真能乘风化龙,莫忘了今日石焰部曾在此处,为你提供过一片栖身之瓦。”
这是一场基于现实利益与未来期望的深度捆绑。石焰部提供庇护、资源、情报,投资林羽的潜力与敌对立场;而林羽则需要付出当下的能力,并承诺一份未来的回报。
“族长放心,林凡绝非背信弃义之徒。他日若有所成,石焰部今日之恩,必百倍以报!”林羽斩钉截铁,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石鹰族长脸上露出了真正舒心的笑容,重重拍了拍林羽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石室重归寂静,只有紫金丹炉残留的淡淡余温与药香。林羽独自静立,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跨越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神秘而危险的“陨星湖”方向。
前路依旧被迷雾笼罩,杀机暗藏。离阳神教的威胁如芒在背,“古焰通道”内险阻未知,“陨星湖”更是九死一生之地。
但,一条充满风险的生路已然显现,一个可能与自身核心秘密紧密相关的线索近在眼前。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那不起眼的灵兽袋,感受着狻猊在其中安稳沉睡所传递出的温暖与绝对信赖。
“古焰通道……陨星湖……”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眸之中,沉寂许久的锐利锋芒与探险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知道,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需要将自身状态调整至真正的巅峰,需要利用紫金丹炉和石焰部提供的药材,炼制足够支撑一场艰苦旅程的各类丹药,更需要借助部落的渠道,尽可能多地搜集关于那条古老通道和那片神秘湖泊的一切信息。
短暂的蛰伏,是为了积蓄力量,迎接那必将到来的、更为波澜壮阔的征程。
(第16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