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槎在死寂的通道中无声滑行,仿佛航行在巨兽的骸骨腹腔内。两侧金属墙壁上,那些早已黯淡的精灵符文在剑槎微光照射下,偶尔会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如同沉睡巨兽鳞片的残光。空气中弥漫的金属锈蚀与能量衰败的气味愈发浓重,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那是属于精灵造物的独特印记,即便历经万古,仍未完全消散。
林羽全神贯注,心神与剑槎核心、与狻猊的感知紧密相连。《星辰变数诀》在他心间勾勒出前方通道的能量脉络图,那些被狻猊标记出的、尚存微弱能量的节点,如同地图上的红色标记,清晰可见。他操控剑槎,如同最灵巧的穿花蝴蝶,沿着能量脉络的缝隙,规避着潜在的威胁。
然而,万古前的布置,即便残破,其精妙与凶险亦非全然可以预料。
就在剑槎即将绕过第三个标记点时,异变陡生!
那处墙壁上,一片看似与其他区域毫无二致的符文阵列,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微弱的白光!并非攻击先兆,而是一种扫描波动,瞬间掠过了星辰剑槎!
“不好!是动态感应符文!它还在最低限度运行!”狻猊惊呼,它之前并未感知到这隐藏极深的被动探测机制。
“呜——!”
刺耳的警报声仿佛从通道深处传来,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灵能尖啸!刹那间,前方原本“平静”的通道景象陡然扭曲!
“嗤嗤嗤——!”
无数道纤细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乳白色能量射线,从前、左、右三个方向的墙壁符文节点中激射而出,交织成一张疏密不定、不断变化的死亡之网,瞬间封死了前方所有去路!这些射线并非纯粹能量,其中更蕴含着一种秩序与净化之力,对非精灵族单位有着极强的排斥和分解效果。
能量射线网!
几乎在射线网出现的同一时间,剑槎下方的金属地面符文一闪,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重力轰然降临!
“嗡!”
星辰剑槎猛地向下一沉,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防护光膜剧烈闪烁,速度骤降,如同陷入无形泥沼!若非林羽早已将生生造化藤的生机之力融入船体,仅仅是这一下突兀的重力加倍,就足以让剑槎结构严重受损!
重力陷阱!
而这还未结束!通道两侧墙壁上,几块巨大的、雕刻着复杂精灵战舞图案的金属板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三个散发着浓郁奥术光辉的平台。平台上,站立着三具约三米高的人形构装体。它们通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打造,线条流畅而优雅,关节处镶嵌着淡紫色的奥术水晶,手持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长枪或法杖。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颗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蓝色水晶作为“眼睛”,锁定了被困在射线网和重力场中的星辰剑槎。
奥术构装体! 它们被激活了!
三具构装体眼眶中的蓝色水晶光芒大盛,它们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一具构装体能量长枪前指,一道凝练的奥术脉冲如同闪电般射向剑槎引擎!另一具法杖挥舞,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奥术冰晶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最后一具则双手虚按,一股强大的灵能冲击直接轰向林羽和狻猊的心神!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配合默契,瞬间将星辰剑槎逼入了绝境!
“主人!”狻猊毛发倒竖,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它本能地就要撑起新觉醒的星辉屏障。
“别慌!听我指令!”林羽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仿佛冰封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思维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双眸之中,四色剑元光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最终归于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邃。
时空剑意,开!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林羽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对抗,而是融入。在他精准无比的操控下,剑槎周围的时间流速仿佛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折,空间结构也出现了常人难以察觉的扭曲。
那道最先抵达的奥术脉冲,在触及剑槎防护罩的前一瞬,其轨迹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拨动,以毫厘之差擦着船尾掠过,轰击在后方的金属墙壁上,炸开一团耀眼的紫光。
紧接着席卷而来的奥术冰晶风暴,在进入时空剑意影响范围的刹那,其飞射的速度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同步的差异。原本密集无死角的覆盖,顿时显露出了转瞬即逝的缝隙。林羽操控剑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违反常理的微小侧移与翻滚,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险之又险地从冰晶风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无数冰晶擦着防护罩掠过,带起一连串的能量涟漪,却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而那股直袭心神的灵能冲击,在触及林羽意志的瞬间,他识海中的通天剑魂发出一声清越剑鸣,凌厉无匹的剑意自行护主,将那灵能冲击斩得粉碎!旁边的狻猊亦是低吼一声,周身星辉流转,形成内在防护,硬扛下了这股冲击,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精妙绝伦的闪避!凭借对时空之力的微妙掌控,林羽在箭不容发之际,化解了这第一波致命的合击!
但危机并未解除!能量射线网依旧封路,重力陷阱死死束缚着剑槎,三具奥术构装体眼眶中蓝光再亮,显然正在准备第二波攻击!必须破局!
“狻猊,屏障,护住右翼!干扰那具施法的构装体!”林羽语速极快,同时双手在控制阵盘上疾点,体内剑元汹涌澎湃,一股万物归墟、万法寂灭的意蕴开始凝聚。
“明白!”狻猊怒吼一声,一道由无数细微星辰光点构成的星辉屏障瞬间出现在剑槎右前方,恰好挡住了第二波奥术冰晶风暴的主要冲击。屏障剧烈震荡,星光明灭不定,但成功抵御了下来!同时,狻猊张口吐出一道凝练的星辉吐息,如同流星般射向那具挥舞法杖的构装体,迫使它中断施法,进行格挡。
而林羽,则将他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不断变化的能量射线网和脚下的重力陷阱上。
归寂剑意,侵蚀!
他并指如剑,并未释放出惊天动地的剑气,而是将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终极寂灭真意的剑意,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射向能量射线网的几个核心能量节点,以及重力陷阱的地面符文中心。
归寂剑意,追求万物终结,能量消弭。它不像其他力量那般刚猛对撞,而是如同最致命的毒素,悄然渗透。
那乳白色的能量射线,在被归寂剑意触及的瞬间,其内部稳定的能量结构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从最微观的层面崩解、溃散。虽然速度不快,但原本密不透风的射线网,立刻出现了几处明显的薄弱点与空洞!
与此同时,脚下那强大的重力场,其源头符文也被归寂剑意侵入。符文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施加在剑槎上的恐怖重力顿时变得时强时弱,极不稳定!
“就是现在!”
林羽眼中精光爆射,太初分光剑诀催动到极致,星辰剑槎引擎发出超负荷的轰鸣,抓住重力波动减弱的刹那,以及射线网出现空洞的瞬间,化作一道扭曲的光影,从那死亡之网中悍然冲出!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拉出了一道残影!
“轰!”
剑槎刚冲过射线网,原本所在的位置就被三具构装体后续的攻击彻底淹没。
但林羽并未选择远遁或直接攻击构装体。他的目标,是通道侧前方一处不起眼的、被半块破损金属板遮挡的凹陷区域!那里,根据《星辰变数诀》的推演和寂灭剑意的感知,正是这片防御矩阵的一个小型控制中枢所在地!
“狻猊,拦住它们!”
林羽低喝一声,身形已如青烟般从剑槎中飘出,直扑那凹陷区域。剑槎则由狻猊暂时接管,它怒吼着,撑开星辉屏障,同时施展出各种星兽神通,星辉锁链、星辰爆破,悍然迎向三具追击而来的奥术构装体,为林羽争取时间。
“砰!”
林羽挥手震开那半块金属板,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站立的平台。平台上布满了更加复杂精细的符文,中央是一个失去了光泽的水晶球,旁边还有一个插入式的、类似钥匙孔的凹槽。整个平台蒙着厚厚的灰尘,但依稀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维系。
这里,就是控制中枢的残骸。
林羽目光扫过,立刻注意到,在水晶球旁边,靠坐在墙壁上的,是一具与众不同的“遗骸”。
它并非骷髅,而是一具保存相对完好的躯体。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金色,虽然失去了生机,显得有些干瘪,但依旧能看出其生前优雅的轮廓。尖长的耳朵,秀美的面部骨骼,无不昭示着其身份——一位上古精灵。他\/她身穿着早已失去光泽、但纹路依旧华美的法师袍,手中紧握着一根已经断裂的法杖,法杖顶端镶嵌的宝石也早已碎裂。他\/她的头颅低垂着,仿佛在最后时刻仍在维护着这个控制中枢。
在这位精灵法师的另一只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巴掌大小、呈现淡紫色的水晶薄片。水晶内部,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在缓缓流动。
林羽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取过那枚紫色水晶。当他指尖触碰到水晶的瞬间,水晶微微一亮,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却带着古老优雅韵律的精神讯息,直接涌入他的脑海。这并非语言,而是精神印记的记录,被他自然而然的理解:
“……记录者,奥术师艾莉瑞雅·晨星,隶属‘裂星监测站’,第七执勤小组……”
“……能量储备低于临界值百分之三……‘裂星’碎片逸散的能量波动越来越狂躁,那股毁灭意志正在侵蚀一切,连符文阵列都开始受到污染……我们试图加固对‘寂灭裂隙’的封印,但失败了……”
“……卡兰诺斯队长他们……为了给我们争取启动最终隔绝协议的时间,引爆了自身魔核……愿月光指引他们的灵魂……”
……(一阵剧烈的能量干扰杂音)……
“……不对劲!裂隙背后的低语……它……它不是无意识的能量宣泄!它在模仿……在学习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思维……它在诱惑……承诺力量,承诺永恒……”
……(一阵仿佛无数人嘶哑低语的背景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听到了……是队长的声音?不!那是伪物!它在利用我们的记忆!隔绝协议即将完成,但我怀疑……这真的能永远隔绝它吗?还是仅仅……延缓?”
“……能量即将耗尽……后来者……警惕‘裂星’的狂躁意志……更要警惕……裂隙背后的低语……它……拥有……延续性……”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手中的紫色水晶也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化为一块普通的石头。
林羽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掌心那枚失去灵性的水晶,仿佛重若千钧。
上古精灵小队建立前哨、监测“裂星”碎片、封印“寂灭裂隙”的使命;因能量耗尽与遭受“不明袭击”(很可能是被低语诱惑或裂隙中涌出的东西攻击)而全军覆没的悲壮结局;“裂星碎片”蕴含的“狂躁毁灭意志”;以及最重要的——那“寂灭裂隙”背后的“低语”,它并非死物,而是拥有智慧,懂得模仿、学习、诱惑,甚至可能拥有某种……延续性?
这意味着,当年精灵族未能彻底解决的威胁,可能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隔绝。而自己此行寻找“尘剑”前身碎片,很可能就要直面这万古前的隐患!
他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变得更加深邃,其中似乎隐藏着比物理上的防御机关更加可怕的东西。
“裂星”的狂躁意志……寂灭裂隙的低语……
林羽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废弃水晶小心收起。他眼中之前的凝重,逐渐被一种更加坚定的锋芒所取代。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拿到“尘剑”碎片,修复这柄与他性命交修的本命之剑。任何阻碍,无论是残存的机关,还是万古的遗毒,皆以手中之剑破之!
“狻猊,解决它们,我们继续前进。”
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身影重新融入星辰剑槎之中。剑槎之外,星辉与奥术的光芒依旧在激烈碰撞,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