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响溯源与虚空低语
车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维修机械臂焊接金属的滋滋声和远处虫群混乱的嘶鸣作为背景音。中央星图平台上，那道因“归墟回响”而产生的、指向坟场最深处的能量轨迹，如同灰败的幽灵，不断扭曲、闪烁，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铁幕的金属身躯停止了细微的颤抖，传感器光芒锁定在那道轨迹上，进行着高速计算。“逻辑重新梳理。目标：脱离‘归墟坟场’。已知安全路径成功率基于残缺数据，预估低于百分之十七。‘归墟回响’轨迹指向性明确，但路径风险……无法估量。信息不足，无法进行可靠比较。”
它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机械感，将选择的难题赤裸裸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老默克的声音从星梭传来，带着技术人员的严谨与担忧：“跟着这鬼东西走？它本身就是个超级污染源！谁知道靠近了会发生什么？我们的星梭可经不起再来一次那种精神冲击了！而且，这条轨迹穿过的地方，根据星图标记，都是极度危险区，时空结构恐怕比我们之前遇到的凝胶区还要糟糕百倍！”
辉周身圣光收敛，眉宇间带着凝重：“此回响直指‘终末’本源，其侵蚀性非同小可。林羽你能化解，不代表我等皆可。贸然深入，恐有迷失之危。”他看向林羽，眼神中有关切，但更多的是对团队整体风险的评估。
狻猊低吼一声，传递来模糊的意念，充满了对那道灰败轨迹的本能排斥与警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羽身上。他刚刚经历了斩首领主甲虫和化解归墟回响的双重考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铁幕的数据已经说明，按部就班，我们成功离开的几率渺茫。这‘归墟回响’虽然是巨大的危险，但也是唯一清晰的指引。风险无法估量，但机遇同样如此。”
他看向辉和老默克：“辉，你的圣光本质是‘秩序’与‘生命’，对‘终末’的侵蚀确有克制，只是需要找到方法。老默克，星梭的防御可以进一步加强，铁幕的数据库里或许有能用的技术。至于精神冲击……”
林羽顿了顿，抬起手，一丝融合了太初星力与一丝微弱归墟意境的混沌光晕在指尖流转。“我初步领悟了如何以‘太初同尘’之意化解这种侵蚀。虽然无法完全庇护所有人，但可以在关键时刻进行干预。而且，我有预感，越是靠近源透，我对太初之力的领悟可能会越深，应对的手段也会越多。”
他目光扫过众人：“留下，我们可能因资源耗尽而困死于此。跟随回响，我们至少有明确的目标，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触及这片坟场，乃至影渊背后更深层的秘密。我选择循着回响前进。”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既承认风险，也点明了唯一的希望所在，更关键的是，他展现出了应对最大危险（归墟侵蚀）的潜在能力。
辉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所言有理。绝境之中，当行险招。我的圣光，或许也能在此等极端环境下得到淬炼。”
老默克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老头子我就再陪你们疯一次！铁幕，赶紧的，看看你的破烂仓库里有没有能增强精神抗干扰或者稳定空间的玩意儿！”
狻猊甩了甩尾巴，发出一声低吼，表示跟随。
铁幕的传感器光芒稳定下来：“决策确认。启动‘循迹协议’。开始检索数据库，筛选可用技术模块。同时，启动避难所备用能源，优先修复星梭外部装甲与能量护盾系统，并尝试加载‘基础空间稳定锚’蓝图。”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避难所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铁幕开放了它的武器库和数据库权限。老默克如鱼得水，带着几个还能动的工程机器人，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备用零件和古老设备中，一边咒骂着星盟时代的接口标准，一边疯狂地对“星梭号”进行魔改。他成功地从一台废弃的大型护盾发生器上拆下了核心部件，强化了星梭的能量护盾；又找到了一些似乎能吸收特定波段精神干扰的奇异矿石，研磨后镶嵌在舰桥内壁；最重要的是，他和铁幕合作，勉强修复了一套小型的“空间稳定锚”原型机，虽然效果范围和持续时间都有限，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辉则利用这段时间深入冥想，尝试引导圣光去模拟、理解并抵抗那丝被林羽中和后残留的、相对温和的归墟意境，锤炼自身的光明之心。
林羽则沉浸在万星戒中，一边吸收星核精粹恢复力量，一边反复体悟着“太初同尘”的奥妙。他与铁幕深入交流，查阅所有关于“终末之息”和“太初假设”的残缺资料，试图找到两者之间更深层次的联系，为接下来的旅程做准备。
狻猊负责警戒，同时吞噬着铁幕提供的、一种从噬星甲虫残骸中提炼出的、相对纯净的能量结晶，恢复着消耗的龙力。
数个小时时后，初步准备工作完成。
焕然一新的“星梭号”表面覆盖了一层斑驳的附加装甲，护盾发生器散发着更加稳定的光芒。舰桥内，那些奇异矿石散发着淡淡的、让人心神宁静的微光。小型空间稳定锚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蜘蛛，固定在星梭的顶部。
林羽的状态恢复了大半，对太初之力的掌控更加圆融。辉的圣光似乎更加内敛，多了一丝历经磨砺的坚韧。狻猊精神抖擞，龙睛精光四射。
“准备就绪。”铁幕站在车间中央，它那残破的金属身躯似乎也进行了一些简单的维护。“我将为你们开启一条直接通往避难所外层，并且尽量远离当前虫群聚集区的短途空间通道。出去之后，立刻循着‘归墟回响’的轨迹前进。我会将实时监测到的轨迹数据同步到你们的导航系统。”
它顿了顿，精神意念中带着一丝罕见的、类似嘱托的意味：“数据库记载，‘归墟之眼’附近，时空结构并非单纯的混乱，而是呈现出一种‘有序的崩坏’，仿佛遵循着某种最终的毁灭法则。务必小心。另外……如果可能，记录下你们看到的一切。星盟……需要真相。”
“我们明白。”林羽郑重地点了点头。
铁幕不再多言，举起长杖，对着车间一侧空旷的墙壁。杖头能量汇聚，撕裂空间，形成一道稳定的、仅容星梭通过的银白色光门。光门之外，是寂静坟场那亘古不变的黑暗与残骸景象。
“星梭号，出发！”老默克深吸一口气，操控星梭，缓缓驶入光门。
林羽、辉、狻猊紧随其后。
穿过光门，熟悉的死寂与冰冷再次包裹而来。他们出现在一片相对空旷的星域，远处是层层叠叠的破碎星辰阴影。几乎在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清晰地感知到了那道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归墟回响”，它不再是无形的精神压迫，而是在太初之眸和灵敏感知中，化作了一条灰蒙蒙的、蜿蜒指向黑暗深处的能量路径，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河流。
“轨迹锁定！我们走！”老默克推动操纵杆，星梭尾部喷出幽蓝的尾焰，沿着那条灰败的路径，向着坟场最深处进发。
最初的航程相对平稳，虽然周围的残骸变得更加巨大和扭曲，仿佛经历了无法言说的暴力，但至少没有遇到大股的噬星甲虫群，或许是因为之前避难所附近的虫潮损失惨重，也或许是这片区域是某种“禁区”。
但很快，异常开始出现。
首先是大空。并非没有物质，而是某种……“存在”的缺失。他们经过一片区域，那里的星辰残骸并非破碎，而是仿佛被某种力量“抹除”了大部分，只剩下一些抽象的、扭曲的轮廓，如同褪色的素描。太初之眸下，那里的法则丝线稀疏到了极点，空间脆弱得如同蝉翼。
“小心，这里空间极其不稳定，绕行！”林羽及时预警。星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片突然无声无息塌陷成绝对虚无的区域。
接着是时间的紊乱。他们闯入了一片区域，舷窗外的星光拉成了长条，星梭内部的时间却仿佛凝固，老默克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迟滞。幸好林羽及时引动太初星力，干扰了局部的时间流速，加上小型空间稳定锚的短暂启动，才强行挣脱出来。
而那股“归墟回响”始终如影随形，并且随着深入，其影响力开始增强。它不再仅仅是精神层面的背景音，开始具象化出各种诡异的景象。
有时，舷窗外会突然闪过某个辉煌文明鼎盛时期的城市幻影，但转瞬间就化为燃烧的废墟，继而化作尘埃。有时，会听到亿万个生命在最终时刻发出的、凝聚成实质的绝望哀嚎，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神。有时，甚至连物质的形态都变得不确定，星梭的装甲仿佛要在虚实之间转换。
“坚守本心！这些都是归墟回响投射出的、这片星域过去毁灭瞬间的‘信息残影’！”林羽低喝道，他体表的太初护体神光流转，将影响降到最低。辉的圣光也形成屏障，庇护着星梭内部。老默克紧守灵台，专注于驾驶。狻猊则发出镇魂般的低沉龙吟，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负面信息。
航行的难度远超想象。他们不仅要规避物理上的时空陷阱，还要时刻抵抗精神与信息层面的侵蚀。星梭的能量储备在稳定锚的频繁启动和护盾的持续消耗下，下降速度惊人。在这种极端的压力环境下，个体的潜力也被逼迫到了极限。
在一次强行穿越一片极其不稳定的时空褶皱区时，星梭遭受了剧烈的法则冲击，外部护盾明灭不定，内部也剧烈震颤。为了稳住星梭，辉将自身圣光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坚韧的光之纽带，强行连接起星梭与相对稳定的空间锚点。在那庞大的压力与无处不在的归墟意境刺激下，他体内仿佛有某种壁垒被打破，周身圣光猛然向内坍缩，随即爆发出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简单的温暖与守护，更蕴含了一种制定规则、划定界限的威严！
辉，于此刻，由化神中期，突破至化神后期！
他福至心灵，领悟新的神通——圣裁之域！在其圣光笼罩范围内，可暂时制定有利于己方的简易法则，如削弱敌方能量活性、增强己方防御韧性、甚至短暂偏转低级规则攻击！虽然范围不大，且对修为高于自身者效果锐减，但在这规则紊乱的归墟边缘，无疑是一大助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以龙威对抗精神侵蚀的狻猊，也发出了痛苦与畅快交织的咆哮！它吞噬了大量噬星甲虫的能量结晶，又时刻承受着归墟回响的冲击，体内力量早已达到临界点。此刻，在外部压力与辉突破时散逸的纯净能量刺激下，它那暗金色的龙鳞片片竖起，体内仿佛有星辰诞生与毁灭的景象流转！它的身躯在虚实之间闪烁了几次，猛地膨胀了一圈，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扩散开来，将周围试图渗透过来的归墟信息残影都冲散了不少！
狻猊，由元婴初期，悍然突破至元婴中期！
伴随着境界的提升，它觉醒了龙族血脉中更深层的神通——寂灭龙瞳！其双目开阖间，左眼星璇流转，可引动星辰引力，形成束缚或碾压；右眼则是一片虚无，能释放出一道极其短暂的“归墟射线”，此射线并非真正的归墟之力，而是模拟其“终结”意境，能有效瓦解能量结构，对依赖能量链接的敌人（如噬星甲虫）有奇效，甚至能干扰部分法则效果！
两者的接连突破，让团队士气大振！辉的 圣裁之域 与林羽的 太初同尘 隐隐形成互补，一个制定秩序，一个化解无序。而狻猊的 寂灭龙瞳，尤其是右眼的能力，更是应对归墟爪牙的利器！
“好！太好了！”老默克兴奋地拍着控制台，“这下咱们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林羽也感到由衷的欣喜，伙伴们的强大，意味着他们能走得更远。他清晰地感觉到，辉的圣光领域展开时，周围紊乱的法则都似乎温顺了一丝，而狻猊的龙瞳，更是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
调整和熟悉新力量花费了一些时间，但团队的整体应对能力显着提升。辉的 圣裁之域 可以有效稳定星梭周围小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减少了稳定锚的消耗。狻猊的 寂灭龙瞳 则能提前击碎一些由归墟回响凝聚成的、具有实质威胁的能量体。
然而，归墟之眼附近的凶险，依旧远超想象。星梭能量储备跌破百分之四十，即便有辉的领域辅助也感到举步维艰。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诡异，物质与能量的界限模糊，法则的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又瞬间湮灭。
就在众人身心俱疲之际，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那灰败的归墟回响轨迹，在此地汇聚、盘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旋涡。旋涡的中心，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色彩”，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视觉感知极限的、代表着“终结”本身的颜色，看上一眼就让人灵魂冻结，仿佛连“观看”这个行为本身都在被吞噬。
而在那旋涡的周围，虚空之中，悬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巨大“结构”。它们并非星辰残骸，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造物。有的像是凝固的、不断重复着崩坏过程的数学模型；有的像是某种超越了维度概念的几何体，每一个角度都在诠释着“终结”；更有甚者，仿佛就是一团不断生灭的、代表着物理常数失效的混沌云团。
这里，就是“有序的崩坏”之地！归墟之眼的边缘！
“我们……到了吗？”老默克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不，这里只是外围。”林羽的太初之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那旋涡中心散发出的法则力量，让他都感到心悸。“归墟之眼，应该就在那个漩涡的中心，或者……那漩涡本身就是‘眼睛’的一部分。”
就在他们试图寻找进入或靠近漩涡的方法时，一个低沉、缓慢、仿佛由无数世界毁灭之音混合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响起：
“……又来了……飞蛾……扑向……终焉之焰……”
这声音并非语言，却能让所有智慧生命理解其意。它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一种看尽繁华落尽的漠然，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期待”？
“谁？！”辉圣光爆射，圣裁之域 瞬间展开，将星梭笼罩在内，试图隔绝这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语。
林羽瞳孔微缩，太初之眸全力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并非漩涡中心，而是漩涡边缘，一块最大的、如同凝固的毁灭方程般的巨大结构体上。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存在”。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深沉的阴影，但其轮廓却奇异地稳定。它仿佛是这片“有序崩坏”法则的一部分，又似乎超然于外。它的形态难以描述，隐约能辨识出类似人形的轮廓，却又带着非人的几何特征，周身流淌着与归墟回响同源，却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终末气息。
“虚空中的低语者……”铁幕通过远程连接传来的精神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数据库最高权限封存档案提及……守护在‘终焉之门’前的古老存在……它们是由第一个被‘终末之息’吞噬的、拥有高度智慧的文明……其集体意识在彻底归墟前的最后残响……融合了‘终末之息’本源而形成的……‘归墟眷族’……”
归墟眷族！并非噬星甲虫那种只知道吞噬的爪牙，而是保留了部分智慧与意识的、更加可怕的存在！
那团阴影般的“眷族”似乎“看”向了星梭，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林羽。
“……奇特的……火花……并非此域之柴……亦非彼渊之影……你的光芒……很有趣……”
它的“目光”落在林羽身上，那蕴含着太初之力的混沌光晕，似乎引起了它极大的兴趣。
狻猊发出低沉的警告性龙吟，新觉醒的 寂灭龙瞳 左右双眼分别亮起星璇与虚无之光，死死锁定那阴影，它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远比领主级甲虫纯粹和恐怖的“终末”气息。
辉的 圣裁之域 光芒流转，试图定义“排斥此存在”的简易法则，但那眷族周围的终末法则过于强大，领域的效果微乎其微。
“……想通过……终焉之门……需付出……代价……” “……展现你的……‘存在’……证明你有资格……直面……最终的……‘无’……”
随着它的话语，那缓慢旋转的归墟旋涡周围，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一道道由纯粹“终末”法则构成的、灰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缓缓向着星梭缠绕而来！同时，众人感到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意志笼罩而下，仿佛要将他们的存在本身，从概念层面上进行“检定”！
新的，更加诡异而危险的挑战，就在眼前！而这一次，刚刚突破的辉与狻猊，将与林羽一同，直面这来自归墟本源的考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