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成一道黛青色的剪影。韩烨攥着手中沉甸甸的铜钱,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接单赚来的钱,虽然不多,但每一枚铜板都浸透了他打铁时的汗水。铜钱的边缘被他的体温焐得微微发热,棱角硌在掌心,却让他心里格外踏实。
收工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铁匠铺,而是绕了条小路,朝着村口的杂货铺走去。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田野里稻谷的清香,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杂货铺门口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王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后,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哟,小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买东西?
韩烨深吸一口气,将铜板轻轻放在柜台上,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王掌柜,给我来块最好的磨刀石。他说着,目光在柜台里搜寻着。他记得爹那块磨刀石早就磨得没了棱角,每次看他磨斧头时都累得满头大汗,可刀刃还是钝得不行。
王掌柜挑了挑眉,弯腰从柜台底下翻出一块巴掌大的青石,石面光滑细腻,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泽,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纹路。这可是上好的青砂岩,磨起刀来又快又利索,就是价钱不便宜,要五个铜板。
韩烨毫不犹豫地数出五枚铜钱,推到王掌柜面前。他的视线又被柜台角落里叠放的花布吸引住了——那是一块蓝底白花的棉布,花色素雅,布料柔软。他想起娘亲那条洗得发白的头巾,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却始终舍不得换新的。
再要半尺那个蓝底白花的布。他伸手指了指,语气坚定。
王掌柜笑了:小烨这是挣了钱,要给家里添东西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扯布。花布三尺一个铜板,半尺本应只要半个铜板,但王掌柜多扯了一截,将布叠好递过来:给你凑个整,算一个铜板,拿着吧。
韩烨感激地接过,又想起妹妹韩玥前几天在集市上盯着糖葫芦流口水的模样。他咬了咬牙,指着挂在柜台上的糖葫芦:再要一颗那个。
红色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王掌柜取下最后一串递给他:正好剩最后一串,算你便宜点,两个铜板。
韩烨小心地接过糖葫芦,用油纸包好放进怀里。他数了数剩下的铜钱,虽然花去了大半,但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推开家门时,院子里飘来饭菜的香气。林黎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的蒸汽氤氲着她的脸庞;韩振坐在门槛上编竹筐,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竹条;韩玥趴在一旁看得入神,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韩玥第一个发现他,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蹦了起来。
韩烨笑着从怀里掏出糖葫芦,红色的山楂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看哥给你带什么了?
糖葫芦!韩玥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先是用舌尖轻轻舔了舔糖衣,甜味在口腔里化开的瞬间,她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好甜!谢谢哥!
林黎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走过来,看到韩烨手里的花布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挣点钱,怎么不知道存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块布料,指腹感受着棉布的柔软纹理,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娘,您那条头巾都旧了,这个颜色衬您。韩烨将布递过去,又转身从包袱里取出磨刀石,爹,这是青砂岩的磨刀石,以后您磨斧头就省力了。
韩振放下手中的竹条,接过石头在掌心掂了掂,又用拇指指腹轻轻刮过石面。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这石头......不便宜吧?
没事,挣钱了就该给家里买点好的。韩烨挠了挠后脑勺,耳朵尖微微发红。
晚饭时,林黎破天荒地杀了只下蛋的老母鸡,炖了满满一锅金黄透亮的鸡汤。韩玥像捧着宝贝似的,小口小口地啃着糖葫芦;韩振喝着韩烨从镇上打来的劣质烧酒,虽然辛辣呛喉,但他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来,眉宇间透着难得的轻松。
韩烨看着烛光下家人满足的笑脸,白天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铁匠铺里火星四溅的炙热,铁锤砸在砧板上震得虎口发麻的疼痛,还有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哥,你打的铁器真厉害,都能挣钱了。韩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糖葫芦的甜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韩烨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以后哥给你打更多好玩的,再给你做个铁皮小兔子,怎么样?
真的?韩玥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把剩下的半颗糖葫芦塞到韩烨嘴里,哥也吃!
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韩烨望着窗外的星空,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这个念头,比任何铁器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