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将刚淬过火的镰刀搁在冷却架上时，吴昊的声音从铁匠铺门口钻了进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烨哥，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神了！”
他放下手里的麻布，抬头就见吴昊抱着一捆刚砍的青柴，额角还挂着汗珠，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把镰刀。晨光从铁匠铺的木窗斜照进来，在镰刀刃上流转出一层淡淡的光晕——那是“锐”字灵文在灵气滋养下的细微显象，寻常人或许只当是铁器打磨得格外光亮，吴昊却隐约能察觉到一丝不同。
“刚弄好，还没试过手。”韩烨拿起旁边的粗布擦了擦手上的铁屑，指尖不经意触到腕间的花绳，动作下意识放轻了些。那是韩玥昨天刚编好的，红黄绿三色线绞在一起，虽不名贵，却比任何灵具都让他珍视。
吴昊把柴捆靠在墙角，几步凑到近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又在快要碰到镰刀时缩了回去，嘿嘿笑了两声：“我娘昨天还念叨呢，说你上次给李大叔打的那把锄头，硬是把后山那块石头地翻得跟豆腐似的，别家的锄头三天就卷刃，李大叔那把都用半个月了，刃口还跟新的一样。”
韩烨低头检查着镰刀的弧度，嘴上应道：“就是多打了几遍火，扎实些罢了。”
他没说的是，这把镰刀不仅刻了“锐”字，还在柄部藏了个微型的“稳”字灵文。寻常农夫挥镰久了容易手腕发酸，有这灵文加持，即便连续割上两个时辰，也能省不少力气。这些细微的改动耗费了他不少心思，光是调整灵文的刻痕深浅就试了七次，直到昨夜子时才总算满意。
吴昊却不依不饶，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烨哥，你老实说，是不是有啥秘诀？我最近修炼《引气诀》总觉得滞涩，可看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韩烨的肩膀，“你天天打铁，反倒像是越来越有精神了。”
韩烨抬眼时，正撞见吴昊眼里的羡慕。那不是嫉妒，而是纯粹的、带着点向往的光。吴昊测出下品灵根后，吴家长辈便不许他再沾铁匠铺的活计，只让专心修炼，可他骨子里还是喜欢这些叮叮当当的铁器，每次来送柴都要在铺里多待片刻，看韩烨抡锤、淬火，眼里总带着点按捺不住的雀跃。
“哪有什么秘诀。”韩烨拿起锤子，在一块废铁上轻轻敲了敲，“你灵根好，按部就班练下去，肯定比我强。我这就是笨办法，多流点汗罢了。”
他说的是实话。伪灵根带来的阻碍如同附骨之疽，即便靠着打铁的耐力和《聚灵诀》的提纯，丹田内的灵气增长也慢得像蜗牛爬。可吴昊不知道这些，在他眼里，韩烨总能拿出些“不一样”的东西——能让汤勺保温的刻痕，能让柴刀更耐用的纹路，还有那把挥动时轻得像羽毛的镰刀。
“我才不信。”吴昊撇撇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到韩烨手里，“给，我娘今早做的肉包子，热乎着呢。”
油纸被热气熏得有些潮湿，韩烨捏了捏，还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他刚想推辞，吴昊已经转身去看墙上挂着的那些成品农具，语气里带着点憧憬：“烨哥，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也像那些行脚商说的那样，能造出会自己动的犁，会发光的灯？”
韩烨拆开油纸，肉香混着麦香涌了出来，他咬了一口，温热的馅料烫得舌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想起《天工造物录》里那些匪夷所思的记载——能开山裂石的巨斧，能载人飞行的灵舟，还有能演化幻境的宝镜。那些东西离猎虎村太远，远得像天边的云。
“或许吧。”他含糊地应着，看着吴昊踮脚够墙上那把刻了“固”字的斧头，少年人的背影在晨光里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劲儿。
吴昊够到斧头，掂量了两下，忽然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烨哥，等你以后真成了能造那些宝贝的大人物，可别忘了我啊。到时候我修炼成了厉害的修士，你造的灵具配上我的灵气，咱们俩联手，肯定能闯出个名堂！”
他说得认真，脸颊因为激动微微发红，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光景。韩烨看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在河里摸鱼，吴昊也是这样，攥着半条小鱼，却一脸认真地说要分他一半；想起测出灵根那天，吴昊第一个跑来告诉他，眼里满是想和他一起修炼的期待；想起刚才激战黑风狼时，吴昊那道虽微弱却及时的灵气斩，喊着“烨哥，左翼”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
韩烨放下手里的包子，走过去，在吴昊肩上用力拍了拍：“说什么傻话。”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铁匠特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要闯名堂，也是我们一起。”
吴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对！一起！”
他把斧头挂回墙上，又拿起那把新镰刀，这次没再犹豫，学着韩烨平时的样子握在手里，试着挥了两下。镰刀带起的风比他想象中轻得多，刃口划过空气时，似乎还隐隐有细微的嗡鸣。
“真带劲！”吴昊眼睛更亮了，“等下次进山，用这把镰刀割妖兽的皮毛，肯定顺手！”
韩烨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他知道，吴昊羡慕的或许不是这些带了灵文的铁器，而是这份能亲手造出点什么的踏实，是这份能和身边人一起往前闯的期待。就像他自己，修炼的动力从来不是什么成仙问道，而是柴房里熟睡的弟妹，是铁匠铺里吴铁匠递来的玄铁，是此刻眼前这个笑着说“一起闯名堂”的少年。
阳光渐渐爬高，照得铁匠铺里一片明亮。吴昊又摆弄了会儿镰刀，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家修炼，临走时还不忘把剩下的肉包子塞给韩烨：“你趁热吃，我下午再过来给你送柴。”
韩烨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手里捏着温热的包子，又看了看那把被吴昊握过的镰刀，灵文的光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忽然觉得，伪灵根的阻碍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那些刻灵文时的失败，修炼时的疼痛，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格外清晰的意义。
路还长，但身边有这样的人一起走，好像再远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