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风城的炊烟重新升起时,韩烨正站在新落成的韩家府邸后院。青石铺就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灵植园新栽的凝魂花香气,一切都透着战后的安宁。可这份安宁,却像一层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少爷,夫人她……又咳血了。”老管家韩忠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药碗还冒着热气,却被他攥得指节发白。
韩烨猛地转身,金色灵纹在眼底一闪而过。他快步穿过回廊,推开林黎的房门时,正看到韩振抱着妻子坐在床沿,苍老的手笨拙地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林黎的脸色比床幔还要白,曾经总能笑着唤他“小烨”的嘴唇,此刻只剩下干裂的细纹。
“娘。”韩烨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走到床边,指尖刚触碰到林黎的手腕,就被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刺得心头发疼。她的灵晶早已在之前的战乱中受损,又因连日受惊吓,生机正像沙漏里的沙,一点点流逝。
“小烨……”林黎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艰难地抬起手,“别皱眉……娘没事。”她的手刚碰到韩烨的眉心,就脱力般垂下,“看到你现在……娘就放心了。”
韩烨握住她冰凉的手,将自身灵力小心翼翼地渡过去,可那些蕴含着五道金色灵纹的灵气,一进入林黎体内就像石沉大海,连激起一点涟漪都做不到。他这才真正意识到,有些东西,就算是帝灵境的实力也留不住。
“都怪我。”韩振的声音沙哑,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当初若不是我非要留在清风镇……若不是我没护住你娘……”
“爹,不关你的事。”韩烨打断他,喉咙像被堵住一般,“是我太弱了,以前护不住你们,现在……”
“傻孩子。”林黎轻轻摇头,呼吸越来越急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韩烈那孩子……娘知道你心里苦……但你要答应娘,别被仇恨困住……”她的目光转向窗外,那里能看到韩烈衣冠冢的方向,“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守着身边的人……”
韩玥端着刚熬好的米粥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她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林黎的另一只手,泪水无声地砸在被褥上:“娘,您撑住啊,我们说好要一起看岚风城的花开的……”
林黎笑了,那笑容很轻,像风中摇曳的烛火:“玥儿……以后……照顾好你哥……还有你爹……”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韩烨脸上,带着无尽的眷恋,“小烨……要好好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手彻底失去了力气,垂落在床沿。屋内只剩下韩振压抑的呜咽和韩玥撕心裂肺的哭喊,韩烨僵坐在床边,握着林黎渐渐变冷的手,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她的离去彻底碎了。
他曾以为,只要变得足够强,就能保护所有人。他杀了皇帝,报了韩烈的仇;他建立了韩域,给了家人安稳的居所;他甚至能吞噬灵晶快速提升修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此刻,面对亲人的离世,他却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权力、实力、领地……所有他用鲜血换来的东西,在冰冷的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葬礼办得很简单。没有通知太多人,只有韩家的亲人和赵婉儿前来吊唁。韩烨穿着素白的丧服,跪在墓前,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期间赵婉儿送来食物和水,他都没动过,只是望着墓碑上林黎的名字,眼神空洞得吓人。
第四天清晨,韩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汉子,此刻腰杆却挺得笔直:“你娘生前最不喜欢看你消沉的样子。”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让你好好活着,不是让你在这里耗着。”
韩烨缓缓抬起头,眼眶布满血丝,金色灵纹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看着父亲鬓角新增的白发,看着不远处默默垂泪的韩玥,终于明白林黎临终前的话——仇恨或许能让人变强,却留不住想守护的人。他站起身,对着墓碑深深一拜,动作缓慢却沉重。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转身离开时,韩烨的脚步依旧沉重,但眼神里的空洞渐渐被一种新的东西填满。那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一种更沉、更稳的决心。他要活着,要带着家人好好活着,要让林黎用生命守护的这份安宁,真正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只是那份失去亲人的无力感,像一道刻在骨头上的伤疤,永远留在了他心底,提醒着他实力之外,还有更值得珍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