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冥域的夜色，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沉郁。紫雾缭绕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紫云阁方向还亮着成片的光晕，那是五千名修士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韩烨站在灵舟甲板上，玄色长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头望了眼天际残月，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紫霄剑——这柄伴随他从下界一路走来的灵器，剑鞘上的云纹已在无数次战斗中磨得发亮。身后，凌玥正逐一检查弟子们的装备，她今日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银灰色劲装，长发束成高马尾，侧脸在灵舟舷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
“阁主，所有灵舟的隐匿阵都已加固完毕。”苏沐踏着水波而来，这位静海域少主一身蓝衣，腰间悬着枚海螺形玉佩，“家父派来的三百名水军已在侧翼待命，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封锁天罗域边境的三条灵河。”
韩烨点头，目光扫过甲板上整齐列队的修士。他们中有跟随谷洪时代的老人，也有新晋的年轻弟子，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穆，手中的灵器泛着或明或暗的灵光。三个月前矿场被毁的惨状，至今仍是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
“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韩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讨还公道。天罗域普通修士若不反抗，不得伤及性命。”
“谨遵阁主令！”五千人齐声应和，声浪惊得远处林子里飞出一群磷光鸟，如同撒向夜空的星火。
墨长老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将一个锦盒递给他：“这里面是黑风城的布防图，是安插在天罗域的暗线用性命换来的。城中东南角有座灵晶矿，守军主力都在那边，你们可从西北角的悬崖潜入。”老人的手指在锦盒上微微颤抖，“老阁主当年常说，打仗拼的不光是实力，更是人心。韩小子，切记量力而行。”
韩烨接过锦盒，入手微沉。他知道这张图纸背后，是多少无名者的牺牲。“长老放心，紫云阁的弟子，绝不会白白流血。”
亥时三刻，十艘巨型灵舟缓缓升空。这些灵舟都被苏沐用静海域的秘法改造过，船底镶嵌着大块的深海玄晶，行驶时悄无声息，连灵压波动都被完全吸收。韩烨站在首艘灵舟的了望台上，将紫电天网悄然展开——这张耗费他无数心血炼制的域级灵器，此刻化作一层淡紫色的光膜笼罩住整个船队，连星月的倒影都被扭曲折射。
“距离黑风城还有三百里。”凌玥手持测距罗盘，“按这个速度，寅时初刻就能抵达预定位置。”她忽然凑近韩烨，低声道，“刚才清点人数时，发现有三个弟子偷偷在怀里藏了伤药，说是怕您受伤时找不到……”
韩烨闻言微怔，转头看向船舱方向。那里传来细微的灵力碰撞声，想来是弟子们在互相检查符文盾。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宣布要兵伐天罗域时，这些修士眼中的火焰——那不是对战争的狂热，而是守护家园的决绝。
灵舟穿过一片雷云带时，韩烨忽然抬手示意停船。他闭上眼睛，灵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开去。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西南方十里外有支巡逻队，大约五十人，携带了追踪灵蝶。”
苏沐立刻会意，从储物袋里取出三枚黑色玉符：“这是静海域的‘墨龙符’，引爆后能产生浓雾，可挡半个时辰。”
韩烨接过玉符，转手递给身后三名宗灵境护卫：“解决他们，不要留下痕迹。”
护卫领命离去，身影瞬间融入雷云。盏茶功夫后，西南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爆鸣，随即被滚滚雷声吞没。韩烨知道，那是墨龙符正在生效。
“天罗域的布防比预想中严密。”凌玥皱眉道，“按布防图所示，黑风城应该只有两千守军，可刚才那支巡逻队的装备，明显是精英编制。”
“敖烈经营天罗域多年，不可能没有防备。”韩烨指尖在了望台的栏杆上轻轻敲击，“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抵达悬崖后，灵舟停泊在云层里，由我先去破除城防阵眼。”
寅时整，灵舟抵达黑风城西北的断云崖。这座悬崖垂直落差近千丈，崖壁上布满尖锐的石笋，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攀爬。但对韩烨而言，这正是最佳的潜入点——他运转《九转玄功》，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晕，十指深深嵌入岩石缝隙中，如同猿猴般灵活地向下移动。
越靠近城池，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韩烨在一处凸起的岩石后停下，灵识穿透崖壁探查。黑风城的护城阵正在运转，淡红色的光罩将整座城池笼罩，阵眼设在城主府的旗杆顶端，由三名金灵境修士轮流看守。城墙上游走着披甲修士，他们手中的长戟泛着淬毒的绿光，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座箭塔，塔上的灵弩正对着城外的平原。
“果然有古怪。”韩烨心中冷笑。按布防图所示，护城阵应该在丑时关闭充能，可现在不仅仍在运转，连守军数量都比情报中多了一倍。他从储物袋里取出枚菱形玉片，这是墨长老特制的破阵符，能短暂干扰三品以下的防御阵。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韩烨已悄然落在城主府的屋顶。他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贴着琉璃瓦移动，避开巡逻修士的视线。旗杆顶端的阵眼散发着刺目的红光，三名看守修士正围坐在旁边的石桌上喝酒，腰间的令牌刻着天罗域特有的玄鸟纹。
“听说了吗？域主大人特意从主峰调了五千精兵过来，就等着韩烨那小子自投罗网。”
“哼，一个下界来的野修，也敢挑战天罗域的威严？等抓住他，我非要拔了他的舌头不可！”
“少说两句，小心被副城主听到。昨天就有个家伙议论韩烨，被副城主直接废了修为。”
韩烨指尖凝起一丝雷金法则，趁着三人仰头喝酒的瞬间，将破阵符精准地掷向阵眼。玉片撞上红光的刹那，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整座护城阵如同被戳破的灯笼，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什么人？！”三名修士惊得跳起，腰间的警讯符瞬间亮起红光。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捏碎传讯符，就被三道金色剑气洞穿了咽喉——韩烨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紫霄剑上的血迹正顺着剑脊缓缓滴落。
他扯下其中一人的令牌，挥手打出三道火焰符，将尸体连同桌椅烧成灰烬。随即从屋顶跃下，发出一声悠长的清啸——这是约定好的信号。
几乎在啸声响起的同时，十艘灵舟从云层中俯冲而下，五千名修士如同天降神兵，沿着韩烨打开的缺口涌入城中。守军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悬崖方向突破，慌乱中举起灵器反抗，却被紫云阁弟子手中的连发弩射得人仰马翻。
“守住城门！”韩烨落在城门楼前，紫电天网突然展开，将冲过来的百名守军牢牢困住。那些修士越是挣扎，天网上的雷电就越是炽烈，转眼就被电得浑身焦黑。
凌玥率领的灵文堂弟子已在城墙上布下符文阵，无数金色灵纹从地面涌出，将逃窜的守军绊倒在地。苏沐带来的水军则操控着水流，沿着街道形成一道道水墙，把溃散的敌人分割成小块。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黑风城的上空已飘起紫云阁的玄鸟旗。韩烨站在城主府的库房前，看着弟子们清点战利品——三百箱上品灵晶，五十柄域级灵器，还有堆积如山的疗伤丹药。
“阁主，发现这个。”一名弟子捧着个黑色匣子跑来，里面装着数十枚血色玉简。韩烨拿起一枚注入灵力，玉简中立刻传出敖烈的声音：“黑风城作为前线据点，务必死守三个月。待我整合北域援军，定要让韩烨尸骨无存……”
他捏碎玉简，抬头望向天罗域主峰的方向。那里的云层翻涌如怒涛，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传我命令。”韩烨转身对苏沐道，“留五百人驻守黑风城，其余人休整三个时辰，我们继续前进。”
甲板上的晨风吹起他的衣袍，韩烨握紧紫霄剑，剑身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前方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