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口的厮杀声如同沸腾的油锅，每一次兵器碰撞都溅起滚烫的灵能火星。韩烨手持紫霄剑在敌军阵中撕开一道血路时，天罗域的灵阵师正趁着混乱，在防线西侧的乱石堆后布下第二重防御阵。那些身着灰袍的修士手指翻飞，指尖溢出的墨色灵文如同活蛇般钻入地面，与之前轰击出的裂纹相连，原本摇摇欲坠的防御阵眼竟开始缓慢愈合，甚至隐隐透出反扑的势头。
“不能让他们修复阵眼！”凌玥站在防线后方的峭壁上，银甲在血光中反射出冷冽的光泽。她身后的两百名弓箭手早已张弓搭箭，箭簇上流转的淡青色灵光正是“穿透灵文”的征兆——这是韩烨昨夜特意为箭簇加持的灵术，能无视低阶防御灵技，直取要害。此刻，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乱石堆后那道正在闪烁的阵眼光晕，声音透过灵识传至每个弓箭手耳中：“左翼三组，目标西麓第三块卧石，那里有三名灵阵师！右翼五组，覆盖他们的退路，箭簇缠‘滞灵烟’！”
话音未落，凌玥已率先松开弓弦。她手中的“流影弓”是谷洪遗留的中阶灵器，弓身雕刻的云纹在灵力灌注下亮起，一支附着双重复合灵文的灵箭破空而去，箭尾拖出的青色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那箭先是穿透两名金灵境修士的灵盾，紧接着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将藏在石后的灵阵师护身灵光震得粉碎。当第一名灵阵师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倒下时，其余弓箭手的箭雨已如乌云般压向目标区域。
“噗嗤——噗嗤——”
密集的穿透声此起彼伏。附着“穿透灵文”的箭簇如同无视薄纸的利刃，轻易撕开天罗域修士的防御。更棘手的是凌玥特意安排的“滞灵烟”，那些箭簇落地后炸开的灰色烟雾能短暂禁锢灵气流转，原本正在结印的灵阵师突然发现灵力凝固在经脉中，下一刻便被呼啸而来的箭簇贯穿胸膛。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西麓的阵眼修复被彻底打断，三名灵阵师尽数伏诛，乱石堆后只剩下插满灵箭的尸体和尚未消散的墨色灵文。
“好箭法！”峭壁下传来韩烨的喝彩声。他刚刚一剑挑飞天罗域的先锋队长，紫霄剑上的紫电还在滋滋作响，转头便看到凌玥的弓箭手小队以极小的代价瓦解了敌军的反扑，不由得露出赞许之色。但这丝欣慰很快被新的危机冲淡——东侧的防御阵眼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震颤，数十名天罗域修士扛着一面刻满狰狞兽纹的巨盾，正以血肉之躯撞击阵壁，原本就布满裂纹的灵光屏障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崩碎。
“凌玥，东侧！”韩烨的声音带着焦灼，他想回援，却被三名金灵境修士死死缠住。这些天罗域修士仿佛不知疼痛，即便被紫电灼伤也依旧悍不畏死，显然是被血煞用某种禁术催谷过。
凌玥立刻调整阵型，弓箭手小队如雁阵般转向东侧。但这次，天罗域显然吸取了教训，十余名灵阵师躲在巨盾后方，不断打出防御灵文，淡金色的盾光与灵阵屏障重叠，形成双重防护。凌玥射出的灵箭虽然依旧精准，却在接触盾光的瞬间便被弹开，穿透灵文撞上金光后只留下一圈涟漪，根本无法伤及后方的修士。
“是‘玄龟盾’，中阶防御灵器！”一名弓箭手急声喊道，他的灵箭刚刚被弹飞，箭杆还在嗡嗡作响。“他们把灵器和阵法结合了，普通灵箭打不破！”
凌玥眉头紧蹙，目光扫过巨盾后方那些灵阵师的位置。他们的站位很讲究，正好形成三角防御阵，彼此的灵文可以互相流转补充，想要逐个击破几乎不可能。但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巨盾的底部与地面接触的地方，有一道约半尺宽的缝隙，那里没有盾光覆盖，只有稀疏的墨色灵文在流转。
“所有人听令！”凌玥突然提高声音，灵识之力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弓箭手耳中，“箭簇下调三寸，灌注‘破地灵文’！三组齐射，目标巨盾底部缝隙！”
这是极其冒险的指令。下调三寸意味着箭簇要贴近地面飞行，极容易被战场上的碎石或尸体阻挡，而且“破地灵文”与“穿透灵文”不同，它的威力集中在爆发点，需要精准命中才能生效。但弓箭手们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信任凌玥的判断，就像信任韩烨的剑一样。两百支灵箭同时调整角度，箭尾的灵光从青色转为土黄色，随着凌玥再次松开弓弦，密集的箭雨如同贴着地面游走的毒蛇，精准地钻入巨盾底部的缝隙。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巨盾下方传来。破地灵文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爆发，狂暴的土系灵力沿着地面反冲而上，不仅震碎了那些稀疏的墨色灵文，更将巨盾的底部震得开裂。失去灵文支撑的巨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淡金色的盾光瞬间黯淡下去，原本坚固的双重防御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就是现在！”凌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流影弓再次拉满，这次箭簇上流转的是罕见的“爆炎灵文”。当她松开弓弦的刹那，其余弓箭手也同时射出第二轮箭雨，穿透灵文与爆炎灵文交织，如同火雨般砸向失去防护的灵阵师。
惨叫声接连响起。失去巨盾保护的灵阵师根本无法抵挡双重灵文的攻击，穿透灵箭撕开他们的护身灵光，爆炎灵文则在他们体内炸开，瞬间将人烧成焦炭。巨盾后方的三角防御阵彻底崩溃，那些扛盾的天罗域修士失去灵文加持，巨盾顿时变得重逾千斤，动作一滞便被韩烨抓住机会，紫霄剑如毒蛇出洞，瞬间洞穿了三人的咽喉。
东侧的危机解除时，夕阳已经沉入西山，血色残阳将战场染得更加诡异。天罗域的修士像是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断裂的兵器，防御阵壁虽然依旧布满裂纹，却总算勉强支撑了下来。韩烨拄着紫霄剑站在阵前，胸口剧烈起伏，紫电渐渐敛去的剑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他抬头望向天罗域军营的方向，那里篝火点点，隐约能听到粗犷的呼喝声，显然敌军并未因受挫而士气低落。
“清点伤亡。”韩烨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他转头看向峭壁上的凌玥，她正指挥弓箭手收拢阵型，银甲上溅了不少血点，原本束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脸颊旁，显得有些狼狈，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是。”凌玥点头应道，纵身从峭壁上跃下，落地时脚步轻盈如猫。她走到韩烨身边，目光扫过战场上地冥域弟子的尸体，声音低沉下来：“阵亡八十七人，重伤三十九人，轻伤一百一十二人。天罗域那边……至少留下了两百具尸体。”
这个数字让韩烨的眉头皱得更紧。地冥域的伤亡虽然少于对方，但他们本就兵力不足，每损失一个人都是难以承受的消耗。而血煞显然不在乎手下的死活，这种不计代价的猛攻若是持续下去，防线迟早会被拖垮。
“把重伤员送回紫云阁救治，轻伤的就地休整。”韩烨深吸一口气，紫霄剑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告诉所有人，今晚轮流守夜，天罗域肯定会来骚扰，不准任何人松懈。”
“我已经安排好了。”凌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韩烨，“这是‘清灵丹’，能平复紊乱的灵力，你刚才动用紫电过度，得赶紧调息。”
韩烨接过瓷瓶，却没有立刻服用，而是看着凌玥被汗水浸湿的额角，轻声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凌玥摇摇头，目光投向那些正在掩埋尸体的弟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守第一班岗。”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枚染血的玉佩，上面刻着“紫云”二字，是今早牺牲的一名外门弟子的遗物。“他们都是为了守护紫云阁死的，我不能睡。”
韩烨沉默了。他知道凌玥此刻的心情，那些倒下的弟子里，有不少是看着她长大的师兄，还有刚入门不久的新人，每一张脸都曾在紫云阁的练剑场上出现过。他伸手拍了拍凌玥的肩膀，紫霄剑在手中一转，稳稳地插回剑鞘：“也好，我去看看阵法的损伤，今晚……注定无眠。”
夜色渐浓，寒风吹过黑风隘口，卷起地上的血腥气，呜咽声如同亡魂的低泣。地冥域的弟子们在阵壁后燃起篝火，伤员的呻吟和药剂的苦涩气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悲壮的画面。凌玥站在最高的了望塔上，流影弓斜背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的旷野。远处，天罗域的军营里偶尔传来几声呼喝，更多的时候则是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正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等待着下一次扑击的时机。
她握紧了腰间的箭囊，里面的灵箭还带着白日激战的余温。穿透灵文的青光在箭簇上若隐若现，像是在提醒她，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们必须守住这里，直到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