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沙漏已见瓶底,最后一粒星辉沙坠落在底盘时,发出“叮”的轻响,如同敲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弦上。
登神台广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天枢司的修士们紧握着法器,眼神里交织着鄙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围观的散神们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尊悬浮在韩烨身前的玄色巨鼎——封神鼎的鼎身此刻正剧烈震颤,鼎口腾起的不再是稀薄的青烟,而是肉眼可见的法则涟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周围的空间里荡开一圈圈淡金色的波纹。
玄阳子站在石阶顶端,鎏金战甲的肩甲反射着中枢星的光芒,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储物环。在他看来,这场所谓的“炼器赌约”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神界的法则体系与下界截然不同,尤其是星辰法则的运用,讲究的是与周天星轨的共鸣,绝非一个刚飞升的野神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掌握的。那些被他随手丢弃的废弃星核,内里的星辰之力早已在碎星带的罡风中溃散,即便侥幸能熔炼成形,也不过是堆毫无法则的废铁罢了。
“时辰到了。”玄阳子的声音带着圣灵境修士特有的威压,如同重物砸在冰面,“若是炼不出东西,就该履行承诺了。”
韩烨没有抬头,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神格运转到了极致,连鬓角的发丝都被鼎口溢出的灵火燎得微微卷曲。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有两团星辰在瞳孔中燃烧——就在方才星辉沙漏见底的刹那,他终于勘破了最后一道关窍。
紫瑶站在人群边缘,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赌约的凶险。玄阳子的那句“废去神格”绝非戏言,天枢司在中枢星的权势滔天,处置一个违规飞升的散神,就像碾死一只蝼蚁。她甚至已经在暗中运转神元,盘算着若是韩烨真的落败,自己是否能借着混乱缠住一两个天枢司修士,为他争取一线逃亡的机会。可当她看到韩烨眼中那抹笃定的光芒时,心头的焦虑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凝!”
韩烨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法则壁垒的力量。随着这声低喝,他猛地并指成剑,朝着封神鼎的鼎口虚空一划。
“嗤啦——”
一道玄色的光带从他指尖射出,如同有生命般缠绕上鼎口的法则涟漪。那是韩烨将自身玄铁法则压缩到极致的表现,光带所过之处,鼎口腾起的金色波纹瞬间变得凝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成了实质。
紧接着,封神鼎猛地向上一抬,鼎身发出“嗡”的巨响,震得周围修为较低的散神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鼎口的光芒骤然爆发,不再是柔和的金色,而是化作刺目的白光,仿佛有一颗微型恒星在鼎中诞生。
“要成了?”有散神失声惊呼。
“不可能!那光……那是法则具象化的征兆!”
惊呼声中,一道身影从白光中缓缓升起。那是一面盾牌,直径恰好三尺,盾面呈现出深邃的墨蓝色,如同最纯净的星空。但最令人震撼的,是遍布盾面的纹路——无数银色的线条如同星轨般交织缠绕,勾勒出周天星辰的运行轨迹,正是韩烨从紫瑶那里学来的星轨灵文;而在这些银色纹路的间隙,还流淌着暗黑色的光泽,如同玄铁冷却后的肌理,那是韩烨以自身本源铭刻的玄铁防御灵文。
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文,本该是水火不容的存在。星轨灵文讲究的是流转与共鸣,玄铁灵文追求的是凝固与坚韧,可在这面盾牌上,它们却以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方式共存着:银色的星轨灵文在盾面上缓缓流转,每移动一寸,暗黑色的玄铁灵文便相应地隆起一分,仿佛星辰在玄铁铸就的宇宙中运行,既保持着各自的特性,又彼此牵引,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更令人心悸的是盾面中央的景象——那里并非平整的平面,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点深邃的黑暗,周围环绕着九圈金色的光环,如同恒星的引力场在捕捉周围的光粒。每当漩涡转动一周,整个盾牌便会轻微地颤抖一下,散发出一股仿佛能吞噬一切攻击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灵文融合之法?”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散神喃喃自语,他曾在星轨司当过三百年杂役,自认见过不少精妙的灵文排列,却从未见过如此违背常理的组合,“星轨灵文负责引导法则,玄铁灵文负责固化防御,两者竟然能形成共生循环……这简直是胡闹,可偏偏……”
他没说下去,但周围的修士都明白他的意思。这面盾牌散发出的气息骗不了人,那是实打实的防御法则波动,而且强度远超一般的神灵境灵器。
韩烨缓缓伸出手,握住了盾牌的握柄。入手处一片温润,仿佛握住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块蕴含着生命的星辰核心。盾牌与他的神格瞬间建立起了联系,那些流转的星轨灵文仿佛找到了归宿,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
“此盾,名星核盾。”韩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玄阳子大人,半个时辰已到,不知这面盾牌,是否入得了你的眼?”
他举起星核盾,盾面中央的星辰漩涡恰好对着石阶顶端的玄阳子。阳光透过漩涡的中心,在玄阳子的鎏金战甲上投下了一道旋转的光斑,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玄阳子脸上。连那些天枢司的修士都收起了鄙夷的神色,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面散发着奇异光泽的盾牌——他们能感觉到,这面盾牌绝不是玄阳子口中的“废铁”。
玄阳子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瞳孔微缩,死死盯着星核盾上流转的灵文。作为圣灵境修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种灵文融合的难度。星轨灵文源自神界的星轨司,玄铁灵文则是下界的土着法则,两者的本源截然不同,强行融合只会导致灵文崩溃,可韩烨不仅做到了,还形成了“共生法则”的雏形。
“哼。”玄阳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试图掩饰内心的惊讶,“花架子罢了,防御之道,终究要看实战。”
他的话音未落,右手已经缓缓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团刺眼的金色光芒。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法则之力如同潮水般向他的掌心汇聚——既然无法在炼器的精巧上挑出毛病,那就用绝对的力量,将这面不知天高地厚的盾牌彻底击碎!
韩烨握着星核盾的手紧了紧,眼神平静地迎向玄阳子的目光。他能感觉到,一场硬碰硬的碰撞,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