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新政笑传，梗王整顿朝纲
第二部分：宫廷革命，美食开路 (第21-40章)
第21章：书局开张与“标准化”的难题
太后的章程如同三道紧箍咒，将赵祯那点刚刚冒头的雄心牢牢锁住。但对他而言，这已是从密不透风的铁板上撬开的第一道缝隙。
崇文院偏殿，一个平日里堆放旧书杂物的清冷角落，被匆匆整理出来，挂上了一块临时制作的、毫不起眼的木牌——“编修书局”。没有锣鼓喧天的开张仪式，没有百官道贺，只有赵祯带着陈忠和，以及两个由翰林院指派来的、脸上写满不情愿和迷茫的老翰林，构成了这个“书局”的全部班底。
这两个老翰林，一位姓周，一位姓吴，都是年过花甲、在翰林院坐了多年冷板凳的编修，学问是有的，但早已磨平了棱角，只求安稳度日。被派来陪小皇帝“胡闹”，他们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却又不敢违逆太后和政事堂的意思。
赵祯看着这两位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的老先生，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指望他们有什么开创性思维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就是太后派来的“监工”和“刹车片”。
“二位先生，”赵祯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朕初涉实务，诸多不明。今日起，便有劳二位先生辅佐，我们先从……从整理京畿路各县的田亩、户册数据开始，如何？”
他选择了一个最基础，也最不容易出错的切入点。
周、吴两位翰林有气无力地拱手称是。
工作很快展开。当一摞摞记载着京畿各县资料的旧档被搬来时，赵祯再次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信息处理的“恶意”。册籍上的记录杂乱无章，有的县用“顷”，有的用“亩”，还有的夹杂着“石”、“斗”等粮食产量单位；户数记录更是模糊，时常只有个“约数”，甚至用“丁口繁盛”、“人烟稀疏”等形容词来代替具体数字。
赵祯耐着性子，提出他的“标准化”建议：“二位先生，朕以为，可否将这些数据，统一换算成‘亩’和‘户’？并设计一种简单的表格，分县、分项记录，如此一目了然。”
周翰林抬起昏花的老眼，慢悠悠道：“陛下，各地田亩肥瘠不同，产量各异，统一用‘亩’，恐失其真啊。”吴翰林也帮腔：“户数增减，流动无常，精确反而不美。古人云‘大道至简’，此等琐碎数字，何须如此计较？”
赵祯一阵无语。他知道跟这两位老学究争论“数据准确性对于治理的重要性”是对牛弹琴。他压下心头窜起的火苗，换了一种方式：“先生所言亦有理。然朕以为，既是‘编修’尝试，便当做个样子。不若我们先选一两个县，做个范例？即便不够精确，有个统一格式，日后查阅起来，也方便些。”
他退而求其次，只求一个“形式”上的标准化。
两位老翰林对视一眼，觉得这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勉强同意了。
于是，赵祯亲自上手，在一张大纸上画出简单的表格，标注出“县名”、“在册田亩数（亩）”、“户数”、“丁口数”等栏目，然后开始艰难地从那些晦涩的文字描述中提取数字，填写进去。
这个过程枯燥而缓慢。两位老翰林大多数时间都在打盹或神游天外，只有赵祯和陈忠和（被迫学习认字和填表）在埋头苦干。赵祯感觉自己不像个皇帝，更像是个被强行拉来整理档案的实习生。
然而，就在这枯燥的过程中，赵祯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当他将几个邻县的数据并排列在表格中时，一个明显的矛盾出现了：甲县上报的田亩数远超乙县，但户数和丁口数却只有乙县的一半不到，而两县地理环境、赋税等级却大致相仿。
“陈大伴，你看这里，”赵祯指着表格，低声对陈忠和说，“若甲县田多而人少，乙县田少而人多，按常理，甲县人均田亩应远多于乙县，为何两县赋税却相差无几？是甲县瞒报了田亩，还是乙县隐匿了人口？或者……这册籍数据本身就有问题？”
陈忠和看着表格上清晰的对比，也看出了门道，惊讶道：“官家明察！老奴以往只看文书，只觉得都是套话，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出问题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发现，甚至可能只是数据记录错误造成的假象。但却让赵祯精神一振。这证明了他的方向是对的！哪怕只是最粗浅的数据整理和对比，也能发现隐藏在模糊文字下的蛛丝马迹！
他这边刚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发现而振奋，那边太后派来的“监工”之一，周翰林，不知何时醒了，踱步过来，瞥了一眼赵祯画的表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陛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讲。”
“陛下如此执着于数目字，虽显勤勉，然则……治国之道，在于教化，在于德政，在于用人。此等钱谷琐事，自有户部胥吏操持。陛下乃万乘之尊，当究心于大道，若沉溺于此等细务，恐……恐非圣君之所为也。昔年汉元帝……”
他又要开始引经据典，用大道理来“规劝”皇帝了。
赵祯听着这熟悉的论调，看着周翰林那副“我为你好”的嘴脸，心中那股来自现代社畜对低效工作和僵化思维的烦躁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手下却不由自主地用力。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他手中那支用来画表格的细毫笔，竟被他生生捏断了！笔尖的墨汁溅到了刚刚画好的表格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周翰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规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陈忠和也愣住了，担忧地看向皇帝。
赵祯看着桌上断成两截的笔，和那被污损的表格，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有些发冷，轻声对周翰林说道：“周先生，您说得对，是朕……太过‘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