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塔内的一瞬间，光线变得昏暗而压抑。
这里没有火把，照明全靠墙壁上镶嵌的一种散发着惨绿微光的磷石。但这并不是让秦昊停下脚步的原因。
真正让他这种见惯了生死、甚至能面不改色屠戮数十万亡灵的暴君都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墙壁本身。
这座通天塔的内部，并非是用砖石或者普通的魔兽骨骼堆砌而成。
那是人。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人类骸骨。
他们并非散乱地堆积，而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压缩、扭曲，然后像砌砖一样整齐地码放。每一具骸骨都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有的双手抱头，有的张大下颌仿佛在尖叫，有的怀里还死死护着更小的骸骨。
这不是建筑，这是一座高达千米的“京观”。
“这就是你要找的白骨之塔。”秦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吓人。
“呜……”
一声极度悲痛的呜咽声从他脑海深处传来。
楼兰·幻音不受控制地从秦昊体内飘了出来。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女鬼，她悬浮在半空，颤抖的手指想要触碰墙壁，却又不敢。
“这是……大将军阿苏勒……”她的手指停在一具胸骨碎裂的骸骨前，那具骸骨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锈烂的战刀。
“这是奶娘……这是小翠……”
楼兰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身上的鬼气也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极不稳定，原本凝实的灵体甚至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她转过头，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泪，“当年国破，父王战死。这个魔鬼……这个魔鬼把全城十万人都赶到了这里。他抽干了大家的血肉，禁锢了大家的灵魂，把所有人都砌进了墙里！”
“整整一千年啊！他们就在这里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大家都死不了，都逃不掉……”
墙壁上，随着楼兰的哭诉，那些原本死寂的骷髅仿佛有了感应。无数空洞的眼眶亮起了微弱的绿火，整座塔内回荡起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
那是十万冤魂在向他们的公主致意，也是在求救。
“多么感人的重逢。”
白骨大君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从塔顶飘了下来，在空旷的塔内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陶醉。
“这就是艺术，人类。这十万个卑微的灵魂，每一秒都在产生的怨气和绝望，正是我力量的源泉。也正是这股力量，在供养着虚空之门的开启。可以说，这座塔就是活的。”
“你看那边的墙角，那具小小的骨架，那是你最小的弟弟吧，楼兰？他的灵魂味道最鲜嫩，我足足吸食了三百年才舍得让他沉睡。”
“我要杀了你！！！”楼兰发出凄厉的尖啸，发疯一样就要往上冲。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那手掌上带着纯正的圣光麒麟之力，瞬间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灵体。
秦昊没有抬头去回应大君的挑衅，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扭曲的骸骨，眼神冷得像是在看死人。
“安静点。”秦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现在是我的私有财产。你的仇人，自然就是我的猎物。”
他轻轻拍了拍楼兰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别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会让他们解脱，也会让那个老东西后悔被生出来。”
“可是……他们被禁锢在阵法里……”楼兰抽泣着，“如果强行破坏塔身，他们的灵魂会魂飞魄散的……”
“谁说我要强拆了？”
秦昊冷笑一声，眼中金光流转。
下一秒，整座塔内的机关似乎被激活了。墙壁上那些骸骨突然动了起来，无数惨白的手臂从墙体中伸出，如同挥舞的海草，抓向站在通道中央的秦昊。
“抓住他！撕碎他！把他变成你们的一部分！”大君在狂笑。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骨手，秦昊没有躲避。
“全员听令。”
通过精神链接，他的命令清晰地传达到守在塔外的每一头巨龙脑海中。
“不许使用龙息，不许使用大范围魔法。给我用爪子，用牙齿，一层一层地把这座塔的外壳给我剥开！”
“我要给这十万冤魂，开个天窗！”
话音刚落，秦昊身形暴起。
他没有使用毁灭性的能量波，而是将圣光之力极度压缩在指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在密集的骨手中穿梭。
每一次点指，都精准地击打在墙壁上那些维系灵魂禁锢的符文节点上。
噗噗噗——
并不是爆炸声，而是如同气球漏气般的轻响。
随着节点的破碎，那些伸出来的骨手并没有粉碎，而是失去了力量，缓缓垂下。墙壁上的绿火一朵接一朵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解脱般的荧光，从骸骨中飘出，消散在空气中。
“精准手术。”秦昊一边高速移动，一边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老东西，你把他们当电池，我就拔了你的电源。”
“混账！住手！”大君终于慌了。随着节点的破坏，塔内的能量浓度正在直线下降。
“拦住他！虚空射线，全功率开启！！”
滋——！
塔内的空间突然扭曲。
数十道紫黑色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通道顶端射出，瞬间封锁了秦昊前进的所有路线。那是连空间都能切割的虚空射线，只要蹭到一点，那就是肢体分离的下场。
秦昊身形猛地一顿，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射线，几缕头发被削断，还没落地就化作了虚无。
前路被彻底封死。
密集的射线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缓缓向下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