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拉——”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一幕让在场所有人终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那片足以瞬间剥离三阶强者源能、吞噬一切生机的黄绿色【源能剥离】毒雾,此刻竟然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开始剧烈地颤抖、翻涌。
然后……
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屏障,此刻竟卑微地向两侧卷曲、低伏,不仅仅是退让,更像是在战栗中……臣服。
那浓稠的毒雾,竟然自动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笔直、宽敞的通道!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
一个身影,伴随着那刺耳的“滋——拉”声,不紧不慢地从通道中走出。
他穿着那身沾满泥点的普通作战服,衣着随意,甚至有些邋遢。
但他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别说伤痕,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矿用合金铲,铲头在岩石地面上划出一串耀眼的火星。
而在他身后。
那翻滚咆哮的黄绿色毒雾,并没有消散,而是温顺地汇聚在他的双肩之后,随着他的步伐缓缓涌动。
乍一看去,就像是一件由剧毒与死亡编织而成的……君王披风。
陈风走出洞口,停下脚步。
他那双平静得有些淡漠的眸子,落在了僵在半空中的林默身上。
仅仅是一眼。
林默那只原本蓄势待发、足以拍碎凌霜头颅的枯瘦手掌,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向后缩了半寸。
那是生物遇到天敌时的本能反应。
确认凌霜还没死,陈风转过头,目光穿过昏暗的空间,落在了高处那个目瞪口呆的泰坦机甲上。
他把铲子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从兜里掏了掏,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然后,他对着林耀阳,露出了一个既灿烂又欠揍的笑容。
“抱歉啊,林大少爷。后台换衣服稍微久了点,没耽误你的压轴戏吧?”
“不过看样子……你们这出戏,好像还没唱完?”
距离洞口几十米外,一块巨大的废弃矿石后。
白芊芊像只受惊的小鹌鹑一样蜷缩在泥水里,浑身早已湿透。
她死死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双手合十抵在额头,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她是这里最弱小的人,仅仅一阶初期的微末实力,让她在这场神仙打架般的战场上,连探头的资格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泪水流进嘴里,满是苦涩。
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为了找那株该死的【龙血芝】救弟弟,队长怎么会陷进这种必死的绝境?
她不敢想,如果那个总是带着懒散笑容保护她的队长,因为她的愚蠢而死在那个漆黑的洞里,她该怎么活下去?
那份内疚会像毒蛇一样,啃噬她的一辈子。
就在她绝望得快要窒息时,那刺耳的“滋拉”声响起了。
白芊芊颤抖着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从岩石边缘探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下一秒,她捂住了嘴,差点哭出声来。
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个在她心中如同大山一般可靠的男人,正拖着那把熟悉的铲子,完好无损地从地狱般的毒雾中走出来。
“队长……活着……”
那一瞬间,积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粉碎,巨大的喜悦让她浑身瘫软。
但紧接着,她的心脏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林默,看到了高处那个钢铁怪物般的泰坦机甲,还有周围那一圈虎视眈眈的林家精锐。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白芊芊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揪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队长……求求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一处峭壁下的阴影里。
王乐乐抱着那门沉重无比的源能重炮,身体僵硬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的一阶后期实力,在同龄人中或许算得上佼佼者,但在这个被【锁龙囚壁】封锁的修罗场里,她就像一只误入狮群的兔子。
从进入黑石矿场开始,她就一直躲着。
她害怕。
怕林家的供奉真的杀了父亲,也怕……真的见到陈风。
那可是父亲拼了一条腿也要守护的、陈战叔叔的儿子啊。
自己手里这门炮,本该是对准异兽的,现在却要用来轰碎故人之子的头颅吗?
这种道德与亲情的撕扯,让她痛苦不堪。
直到刚才,那一声铲子拖地的声音传来。
王乐乐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从毒雾中走出的男人。
瞳孔,在这一瞬间剧烈收缩。
在她的想象中,陈风应该是狼狈的、逃窜的,甚至应该是跪地求饶的。
可眼前这个人……
他闲庭信步,衣不染尘。
那足以瞬间毒死三阶强者的恐怖毒雾,此刻竟如同臣子般温顺地匍匐在他身后,化作他黑色的披风。
这一刻的陈风,哪里像个F级的废物?
他站在那里,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竟然比天上那个开着泰坦机甲的林耀阳还要恐怖,简直就像是一尊……君临天下的魔王。
王乐乐的手在颤抖,怀里那门曾让她引以为傲的重炮,此刻却变得千钧之重。
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震惊,有恐惧,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庆幸,还有一种深深的、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嘲。
这就是你要我杀的人吗……林家?
这种怪物……真的是我能杀得了的吗?
与此同时,在这片矿坑的制高点。
峭壁之巅,阴影的死角。
那个一直盘膝而坐的青年男人,手中擦拭刀锋的动作,微微一顿。
高市犬养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怀纸,动作优雅地擦去了刀柄上沾染的一滴雨水。
随后,那双泛黄的竖瞳无声转动,落在了下方那个毫发无伤的少年身上。
看着陈风周身那层逼退毒雾的黑光,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而病态的冷笑。
“那鲁霍多(原来如此)……”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笃定。
“这就是陈战留下的遗产么?那种级别的防御遗物,用来保护一个F级的废物,真是暴殄天物。”
在他眼中,陈风不过是一只穿上了人类铠甲的猴子。
他这次来,原本只是为了替家族给林府交接那批资源,却意外得知林耀阳要对付陈风。
他决定跟过来看看仇人之子的死状。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拙劣的把戏。
“依靠父辈余荫苟活的虫子,令人作呕。”
高市犬养反手握刀,拇指轻轻一弹,露出雪亮的刀身。
几瓣虚幻的紫色樱花随着他的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下凄美地绽放,又瞬间凋零。
眼底深处,三年前,那段被家族视为耻辱的血色记忆再次翻涌。
但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即将亲手斩断因果的狂热。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风,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拆解的精美玩具,眼底深处闪烁着“虐杀”的光芒。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一刀就砍死了,那复仇的快感未免太短暂了。”
“有着那层乌龟壳在,应该能多抗几刀吧?我要把那层壳一点点剥下来,看看里面的肉,是不是也跟你父亲一样……硬。”
他重新坐回岩石上,脊背挺得笔直,看向下方那个正准备动手的林默。
他微微颔首,用一种极度客气、甚至带上了敬语,却又透着绝对上位者冷漠的语气,轻声说道:
“拜托了,林桑。”
“请务必……帮我把这只猴子的‘壳’,剥得干净一点。”
“我想看看,没了‘壳’的猴子,还会不会笑得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