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在落地窗外闪烁，像无数坠落的星辰。陌深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边缘。冰块的凉意透过杯壁传来，让他稍稍回神。
三年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却依然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这些被篡改的记忆，还有那些必须小心翼翼维护的关系...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陌深，还是某个被强行塞进人形躯壳里的怪物。
玻璃杯中的威士忌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陌深举起杯子，对着窗外的夜景虚虚一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的灼热从喉咙蔓延到胃里，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一声轻响，公寓大门被推开。陌深没有回头，只是将空杯子放在窗台上。
看过了？怎么样？他问道，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沙发弹簧被压陷的吱呀声。夏弥显然累坏了，连平时的活力都消失殆尽。
陌深转身走向冰箱，取出一瓶橙汁。客厅里，夏弥正瘫在沙发上，一脸疲惫，长发凌乱地散开，实在没有身为龙王的自觉。她接过橙汁，一口气灌下大半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你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不提前通知我。陌深在她对面坐下，眉头微蹙。
夏弥瞥了他一眼，金色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收缩成细线：头一次见老板替员工出外勤的，叫你去有什么用，把你送还给奥丁嘛？
这句话让陌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奥丁——那个在雨夜夺走他一切的存在，如今依然如影随形地潜伏在他们的生活中。
看来是有发现了。陌深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夏弥点点头，将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我能感受到10号高速公路确实有一个尼伯龙根，不过我找不到入口。她舔了舔嘴角的果汁，应该是需要钥匙和主人的认可。
你觉得暴雨天是钥匙吗？陌深思索着询问道。
可能。夏弥将空瓶精准地投进垃圾桶，不过暴雨天应该是尼伯龙根引起的，说白了，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去。
陌深陷入沉思。这意味着他们无法主动出击，只能等待奥丁再次找上路明非和楚子航。这种被动局面让他胸口发闷。
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没有收获。陌深低声说道。
夏弥摇摇头，披散的秀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也不尽然。我能感受到楚子航路明非身上的印记就说明，他们会因为命运的指引再一次遇到奥丁。她直视陌深的眼睛，既然你手中有钥匙，就一定会有一扇需要你打开的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陌深心中的某个锁。是啊，无论如何，奥丁一定会再次出现。而他，必须在那之前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所有人。
——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沉默。陌深划开屏幕，是路明非发来的信息：【周末来少年宫吗？我和楚师兄都在。】
他们两个周末约了我去少年宫，你要一起去吗？陌深抬头问道。
夏弥摆摆手，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苏晓蔷周末约我一起逛街，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她约你干什么？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的联系。陌深皱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别紧张，夏弥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是她主动找我要的联系方式。至于找我的目的...她故意拖长音调，应该是和你有关。
陌深有些疑惑。
夏弥歪着头，金色瞳孔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应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你的喜好。怎么说，你对她是什么情感？
陌深的表情瞬间僵硬。苏晓蔷...那个记忆中骄纵任性却充满活力的小天女，如今却因为他的变得沉默寡言。他想要弥补，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我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苦笑一声，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是目前这种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好一些。
夏弥眯起眼睛，给出两字评价：渣男！她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你这撩完了就跑，还不负一点责任，真不是个东西。
陌深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夏弥说得没错，他确实在逃避。这副龙类的身体，随时可能被奥丁控制的危险，还有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他有什么资格谈论感情？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夏弥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你确实不应该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陌深松了口气，点头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最好是。夏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她丢下三个字的评价：胆小鬼。
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陌深站在原地，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胆小鬼吗？也许吧。但比起这个，他更害怕因为自己的犹豫，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陌深早早起床，换上一身黑色训练服。镜子里的青年有着一张陌生的脸——轮廓比原来的自己更加锐利，眼睛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的金色，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这副身体确实不是人类了，但至少...还能保护他们。
少年宫坐落在城市的老城区，红砖建筑在阳光下显得古朴而宁静。陌深推开训练馆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木质地板特有的气味和汗水的气息。远处，路明非和楚子航正在对练，竹刀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陌深！这边！路明非第一个发现了他，兴奋地挥手。
楚子航也停下动作，向陌深点头致意。阳光下，两人的身影与记忆中重叠，让陌深有一瞬间的恍惚。
来得正好，楚子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们刚热身完。
陌深笑了笑，走向武器架取了一把竹刀：要不要比试一下？我想知道自己的水平。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第一场是陌深对路明非。路明非选了两把短剑，摆出一个奇怪的起手式——既不像正统剑道，也不像任何流派，完全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野路子。
开始！楚子航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馆内回荡。
路明非率先发动攻击。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却意外地难以预测。短剑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时而刺向咽喉，时而扫向下盘，完全不符合常规剑术的逻辑。
陌深一开始确实有些措手不及。路明非的进步远超他的预期。一年前的衰仔如今已经能打出如此凌厉的攻势。但很快，陌深就适应了这种节奏。他的身体比人类灵敏太多，动态视力能清晰捕捉每一剑的轨迹，肌肉反应更是快得惊人。
竹刀精准地格挡住一次突刺，陌深顺势一个滑步，竹刀已经抵在了路明非的咽喉处。
承让。陌深后退一步，微微鞠躬，你的风格很独特，在没有名师指导的情况下能练成这样，很了不起。
路明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瞎练，觉得双短剑适合我。
接下来是楚子航。与路明非的野路子不同，楚子航的剑术正统而凌厉，每一击都带着千锤百炼的精准。两人先是互相试探，竹刀在空中轻轻相触，发出清脆的声。
楚子航率先变招。他一个假动作骗过陌深的防守，竹刀如闪电般劈下。陌深勉强格挡，却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两步。楚子航抓住机会，使出了他的绝技——十三连斩。
竹刀如暴风骤雨般落下，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在同一个点上。陌深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他能感觉到楚子航的力量虽然不如自己，但技巧和时机的把握堪称完美。
砰！砰！砰！
连续十三次重击，陌深被逼得连连后退。就在最后一击即将落下时，他突然放弃了防守，竹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击，精准地击中楚子航的竹刀中段。
楚子航的攻势被硬生生打断。陌深抓住这瞬间的空隙，一个侧身翻滚躲过最后一击，然后如鬼魅般出现在楚子航身侧。竹刀轻轻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漂亮。楚子航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你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
陌深收起竹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是我剑术高明，只是身体素质占了便宜。他顿了顿，如果是在一年前，我连你三招都接不住。
这句话让楚子航和路明非同时愣住了。一年前...那不正是消失的时间点吗？
三人沉默地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互相切磋，交流剑术心得。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地板上，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傍晚时分，训练结束。楚子航罕见地主动开口：下周还来吗？
陌深点点头：一定。
路明非笑嘻嘻地插话：那说好了，下周我一定能撑过十招！
走出少年宫时，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陌深回头看了一眼并肩而立的楚子航和路明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楚子航说得没错，他就像一个迟到的朋友，但幸好，他们最终还是等到了彼此。
手机震动起来，是夏弥发来的信息：【逛街结束，苏晓蔷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围巾。】
陌深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胆小鬼吗？也许吧。但至少现在，他还有机会弥补一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