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天,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岭像裹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静得吓人。可就在这片寂静中,一股不安分的动静悄悄传开了——通辽镇附近的两个村子接连遭了匪,粮仓被抢,房子被烧,老乡们缩在破屋里,又冷又怕。
消息传到黑风岭,杨靖宇把地图往桌上一摊,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股土匪人数不多,但熟悉地形,动作快,不像是普通流寇。”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小石头,“石头,这次你带队,带五十个民兵,去把他们端了。”
小石头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今年刚满二十,虽然打过仗、带过训练,可独立带队剿匪,这还是头一回。他张了张嘴,想说“俺能行吗”,可看着杨司令那信任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他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可手心却冒了汗。
回到民兵队,小石头没急着喊人集合,而是先蹲在训练场边的石头上,盯着地上的雪发呆。李铁柱和王二狗凑过来,一个递了块烤红薯,一个用胳膊肘捅他:“石头哥,咋了?听说你要带咱们去打土匪?”
小石头咬了口红薯,热乎乎的下肚,心里才稳了点。“嗯,杨司令让咱去。”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俩怕不?”
王二狗“嘿”了一声,拍着胸脯:“怕啥?咱连鬼子都不怕,还怕几个毛贼?”李铁柱却挠挠头:“土匪可不比鬼子好对付,他们熟悉山路,神出鬼没的……”
小石头没接话,心里却琢磨开了。是啊,硬碰硬肯定不行,得动脑子。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雪:“走,先去被抢的村子看看。”
被抢的是张家沟和李家洼,离黑风岭三十多里地。小石头没骑马,带着五个民兵步行过去,一路走一路看雪地上的脚印。快到张家沟时,他蹲下来仔细瞧了瞧:“看这脚印,深浅不一,有的还拖着走——他们扛着粮食,走不快。”
村里一片狼藉,几间土房的屋顶被烧穿了,黑漆漆的窟窿对着天。老村长拉着小石头的手,眼泪汪汪:“石头啊,俺们刚收的粮食,全被抢光了……这年可咋过啊!”
小石头握紧老人的手,声音坚定:“大爷,您放心,粮食俺一定帮您追回来!”他挨家挨户问情况,有个放羊的孩子说,看见土匪往黑风岭后山的破庙去了。
“破庙……”小石头心里有数了。那地方他熟悉,去年巡山时去过,庙在半山腰,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易守难攻。
回到营地,小石头把五十个民兵分成三组:一组由李铁柱带队,负责正面佯攻;一组由王二狗带队,绕到庙后堵截;他自己带十个身手好的,从侧面峭壁摸上去,直捣老巢。
“记住,咱们的目的是救人拿粮,不是拼命。”小石头站在队伍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能不动枪尽量不动,要是他们投降,一个也别伤。”
王二狗有点不服:“石头哥,对土匪还讲啥仁义?”
小石头看他一眼,忽然想起陈青山说过的话:“咱们打仗,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他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按计划行动。”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民兵队就出发了。雪还在下,山路又滑又陡,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小石头带头爬峭壁,手指冻得发僵,好几次差点滑下去。李铁柱在后面喘着粗气问:“石头,你咋知道这路能上去?”
小石头抹了把脸上的雪:“去年跟赵老根叔巡山时发现的。他说,这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到的法子。”
快到破庙时,小石头让大家停下。他独自往前摸了一段,果然看见庙门口有两个土匪抱着枪打盹,院里堆着抢来的粮食袋子。他悄悄退回来,打了个手势——按原计划行动。
李铁柱带人在正面放了几枪,大喊“缴枪不杀”。土匪们一下子乱了,有的往外冲,被民兵按倒;有的想往后山跑,却被王二狗带人堵个正着。小石头趁机带人翻墙进院,直扑正殿。
土匪头子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举着刀想拼命,被小石头一个绊腿撂倒在地。“兄弟,都是中国人,何必自相残杀?”小石头压着他,声音低沉,“把粮食还了,跟我回北境,保证给你们一条活路。”
那汉子瞪着眼:“呸!老子宁可死也不受你们管!”
小石头也不生气,松开他,站起身对缩在角落里的其他土匪说:“俺知道,你们大多是被逼的。北境现在分地分粮,只要你们愿意回去种地,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有个年轻土匪怯生生地问:“真……真能给俺地种?”
小石头点头:“俺以人格担保。”
任务完成得比想象中顺利。土匪二十三人,全部投降,粮食一分不少地运回了村子。小石头没把他们当俘虏,反而让民兵分干粮给他们吃。回程路上,那个土匪头子一直低着头,快到黑风岭时,他突然开口:“小兄弟,你……你不怕俺们半路反水?”
小石头笑了笑:“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共建北境?”
杨靖宇听了汇报,特意来民兵队看小石头。他没夸他战术高明,也没赞他身手了得,而是拍拍他的肩说:“石头,你长大了。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能打倒多少人,而是能唤醒多少人。”
小石头站在训练场上,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带队,第一次不靠武力解决问题,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守护”的意义。
雪还在下,覆盖了来时的脚印,却盖不住这片土地上正在萌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