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在卢卡和斯内普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部那种凝滞而充满秘密的空气。走廊里,石墙上的火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跳跃不定。
斯内普猛地停下脚步,黑袍因这突兀的动作而翻涌。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卢卡,眼神比地窖里的魔药材料还要冰冷。
“拉文克劳的……求知欲,”他嘶嘶地说,声音压得很低,以免被墙上那些好奇的肖像听去,“总有一天会把你拖进连最博学的校长都无力拉回的深渊。有些知识,本身就是一种诅咒,男孩。”
卢卡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种经过思量的平静:“我认为,未知才是更大的诅咒,教授。至少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而不是在黑暗中完全摸索。”
斯内普的嘴唇扭曲成一个近乎冷笑的弧度:“一个方向?你指出的是一条通往更强大黑魔王的方向?但愿你那非凡的猜想带来的不是整个魔法界的彻底毁灭。”
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黑袍如同蝙蝠翅膀般掀起一阵风,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走廊拐角,留下卢卡独自站在跳动的火光下。
卢卡看着斯内普离去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看戏般的光芒。他知道对莉莉·波特的保护,对邓布利多计划的担忧,以及对黑魔王日益增长的力量的恐惧,让斯内普到达了愤怒和恐惧的边缘。
“真是……激烈的反应。”他轻声自语,摇了摇头,随即也转身,朝着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在他看来刚才那场涉及魔法世界最黑暗秘密的谈话,只是一次普通的课后答疑。
与此同时,校长办公室内。
银器仍在嗡嗡作响,盘旋的烟雾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重了一些。邓布利多没有坐在他的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凤凰福克斯的栖枝旁,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福克斯光泽暗淡的尾羽。
办公室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墙上那些装睡的肖像们此刻都眯着眼缝,偷看着老校长的举动。
邓布利多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卢卡的话,冷静、逻辑清晰却又惊世骇俗,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魂器、灵魂分裂、碎片回归……这一切如同最黑暗的拼图,一块块地嵌入了他对汤姆·里德尔的了解之中,勾勒出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加疯狂、也更加危险的画面。
他需要确认。他不能仅凭一个聪明绝顶但终究是学生的猜想就制定最终战略,无论这个猜想听起来多么合理。他需要最直接的证据,一个来自过去、来自那个曾深受汤姆·里德尔信任和喜爱的人的证词。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桌前,拿起一张羊皮纸,用长长的羽毛笔快速写下几行字。然后他唤来守护神——那只凤凰,如同夜空中的一道流光,带着信息悄无声息地飞出了窗户,消失在霍格沃茨的暮色里。
几天后的傍晚,邓布利多出现在了斯拉格霍恩那间拥挤而充满甜腻气味的屋子里。斯拉格霍恩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圆润了些,他热情地拿出蜂蜜酒和一大盒菠萝蜜饯招待这位久违的老同事和老校长。
“阿不思!真是稀客!快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从……”
邓布利多微笑着接受了款待,巧妙地引导着谈话,从往昔的回忆聊到现今的局势,从霍格沃茨的学生聊到魔法部的新政策。气氛看似融洽,但斯拉格霍恩那双圆滑的眼睛里始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终于,邓布利多将话题引向了那个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名字。
“霍拉斯,”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我们都知道,汤姆·里德尔回来了。他以我们未能完全理解的方式,规避了死亡。”
“我一直在思考,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你曾是他最喜欢的教授之一,以你的智慧和见识,是否曾察觉到他可能对某些特定领域的学问,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斯拉格霍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汗水几乎立刻从他宽大的额头渗了出来。他掏出一块巨大的手帕,用力擦拭着。
“哦,阿不思,这……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汤姆是个才华横溢的学生,是的,非常出色,但……规避死亡?梅林的胡子啊,这话题太危险了。”他眼神躲闪,试图用蜂蜜酒堵住自己的嘴,显然不愿深入。
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锐利地看着他,没有施加压力,只是平静地、缓缓地说道:“我最近听到一个词,霍拉斯。一个非常古老、非常黑暗的词。它让我想起很多过去被忽略的细节。魂器。”
这个词如同一个冰封咒,瞬间击中了斯拉格霍恩。他的身躯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中的水晶杯差点滑落。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邓布利多,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长时间的沉默,只听得见他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
最终,那巨大的心理防线似乎在这一刻崩溃了。他意识到,隐瞒已经失去了意义,那些事情终有一天是要重见天日的,而现在,那一天到了。一种混合着巨大羞愧和恐惧的情绪淹没了他。
“他……他问过我……”斯拉格霍恩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听不见,“那时候……他那么优秀,那么有礼貌……我从未想过……”
在邓布利多鼓励而非逼迫的目光下,斯拉格霍恩颤抖着举起魔杖,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当他缓缓移开时,杖尖带出了一缕银丝般闪烁的物质。
他带着巨大的愧疚与解脱,将这份记忆小心地放入邓布利多早已准备好的水晶瓶里。
回到霍格沃茨那间环形办公室,邓布利多没有丝毫停顿。他径直走向那口冥想盆,将斯拉格霍恩提供的银白色物质倒入其中。
盆中原本平静如镜面的物质开始剧烈旋转,化作一片朦胧的银雾。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将整张脸埋入了那片冰冷的、波动着的记忆之中。
…
他坠入了一段过往。
场景是几十年前的霍格沃茨,斯拉格霍恩那时的办公室,比现在要宽敞些,但也堆满了各式精美的玩意儿。
空气中弥漫着甜酒和蜜饯的馥郁香气,炉火烧得正旺,映照着年轻汤姆·里德尔英俊却过分苍白的脸庞。他坐在斯拉格霍恩对面,姿态恭谨,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难以满足的求知欲。
年轻的里德尔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魔法的最深奥领域,用精心雕琢的奉承话将斯拉格霍恩捧得得意非凡。
然后,仿佛不经意间,他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得可怕:“教授,关于……魂器。我读到一些资料,提到如果分裂灵魂,多次……比如,不是一次,而是……七次?毕竟七是魔法界最神奇的数字……”
记忆中的斯拉格霍恩猛地一僵,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骇取代。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摸索着酒杯,眼神躲闪,含糊地试图阻止这个话题,“天啊,仅仅一个魂器就让人不安,更何况是七个......”
记忆的场景开始波动、消散。邓布利多从那冰冷的银质物质中抬起头,回到了现实的办公室。窗外夜色已深,星斗满天。
他脸上没有流露出震惊或谴责,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了然。真相得到了证实,比想象的更糟糕,七个魂器。
…
翌日,邓布利多再次拜访了斯拉格霍恩。他没有提及冥想盆,只是眼神中的了然已说明一切。
在又一次漫长的安慰和保证保密之后,邓布利多方轻声追问:“那么,霍拉斯,关于这些……物品,他可能选择将它们藏在何处?他可曾流露过任何倾向?”
斯拉格霍恩无力地摇着头,脸上满是懊悔与后怕的痕迹:“不,阿不思,我不知道。他从未提过具体的东西,那时他只是在理论上追问,我怎么会知道他把那些可怕的东西藏在哪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混乱的记忆和羞愧中竭力搜寻着,“但那本书里,卡斯特罗·迪塔丽的那本,好像模糊地提到过。极其强大的黑魔法造物之间,或许会存在某种感应?尤其是同源而出的我只是依稀记得,不能确定……”
这已是极限。邓布利多没有再多问。他温和地拍了拍斯拉格霍恩的肩膀,起身告辞。
离开斯拉格霍恩的住所,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邓布利多银白色的长发和胡须。他抬头望向远处山崖上矗立的霍格沃茨城堡,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火在沉沉的夜色中如同坚定的星辰。
卢卡的猜想被彻底证实了。一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险恶的道路在前方展开。寻找、摧毁、并承受灵魂碎片回归可能带来的反噬。对抗黑暗的战争,进入了全新的,也是更为未知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