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微微颔首，对卢卡的判断表示认可。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没入禁书区那片更深沉的、弥漫着古老羊皮纸与魔法尘埃气息的阴影之中。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在高耸得令人压抑的书架迷宫中穿梭。
空气凝滞而冰冷，只有他们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和偶尔抽出一本厚重典籍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打破这片积累了几个世纪的寂静。
火把的光芒在远处摇曳，将书架的影子拉长成狰狞扭曲的形状，仿佛沉默的守卫。
一些书籍被粗重的铁链锁着，封面是用黯淡的龙皮或某种更奇异的材料制成，触摸上去能感到其下危险的魔力如心跳般搏动。
另一些则安静得过分，书脊上的烫金标题早已模糊，仿佛在诱人靠近，却在指尖即将触碰时微不可察地挪开半分。
卢卡展现出了他对这片区域的惊人熟悉，这份熟知远超一个普通学生应有的程度。他总能精准地避开几个特别麻烦的区域。
那些书架会如同霍格沃茨的楼梯般悄无声息移动变换位置，或是书籍会持续发出低语干扰心智、引诱人打开它们的区域。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敏锐地扫视着分类标签，最终引着邓布利多来到那些标注着模糊晦涩分类，《灵性形而上学》、《存在锚点理论》或《中世纪炼金术士关于意识延续的未发表论述》......的书架前。
这里的书大多古老得纸张发脆，散发着一种陈年香料与朽木混合的气味。
他们的研究缓慢而细致。邓布利多强大的魔力感知能轻易分辨哪些书籍蕴含着过于危险、直接腐蚀灵魂的黑魔法，他的指尖偶尔在掠过某些书脊时会微微停顿，摇了摇头。
卢卡则凭借其系统性的知识梳理能力和难以言喻的直觉，总能从那些充斥着隐喻、古代魔文和故意误导的段落中，筛选出可能有效的线索。
终于，在一本布满灰尘、由一位自称窥魂者的匿名巫师所着的薄薄手抄本中，他们找到了关键。
那本书的材质摸起来冰凉如尸骨，封面没有任何标题，内页的墨水是一种沉黯的褐色，像是干涸的血迹，字迹是一种扭曲变体的古代如尼文。
“……它提到了共鸣，”卢卡低声说道，指尖小心地拂过那脆弱发黄的书页，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图书馆中格外清晰，“阐述了灵魂本质的一种共振现象。书中提到，同源的灵魂拥有独特的印记，这种印记会让它们彼此吸引。”
“但关键在于，只有主魂才能永久维持这种印记，而分裂出的灵魂碎片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散其特性，最终退化成一种无归属的灵魂残渣——他将这种残渣称为灵尘。”
邓布利多湛蓝色的眼睛在半月形眼镜后闪烁着锐利而专注的光芒。他俯身仔细审视那段复杂古老的文字，低声将一句晦涩的咒文翻译出来：“一种追踪本质印记的方法……需要极其精密的魔力引导媒介。”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书页，沉吟道，“普通的追踪咒对此毫无作用，因为它追踪的不是灵魂的整体，而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特性印记。”
“所以，如果我们拥有了一片……比如说，汤姆的某个魂器碎片。”
卢卡谨慎地选择着词汇，目光扫过旁边摊开的一篇关于魔法磁力原理的古老论文，“或许就能制造一种特殊装置。用来探测甚至追踪其他携带同源印记的灵魂碎片。”
“而这些灵魂碎片，正因被伏地魔做成魂器，其特质流失的速度必然极其缓慢——否则无法支撑他复活。”
“理论上完全可行，”邓布利多缓缓点头，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但载体必须能够高度敏感地响应这种灵魂层面的撕裂特性。夜骐的尾羽或许可以，它们与死亡共生，对灵魂的伤痕有着天生的感知力。”
他顿了顿，“或者……凤凰羽毛，它们理解涅盘与破碎重生的真谛。”
然而他的表情随即变得无比严肃，话锋一转：“但是，卢卡，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只存在汤姆刻意制造的魂器。每一个未能安息的幽灵，每一次黑魔法造成的意外灵魂撕裂，甚至某些古老诅咒留下的残痕……都会在世间留下游离的灵魂碎片。”
“这些碎片最初的特异性会随时间流逝、被黑暗侵蚀或同化，逐渐蜕变成一种……普遍存在的灵魂回响，也就是这里提到的灵尘。它们不再指向某个特定源头，反而会像磁石吸引铁屑一般，干扰、混淆所有试图进行的灵魂层面追踪。”
卢卡立刻明白了问题的核心，冷静地接话：“所以这个指南针将极度不可靠。我们手握一片伏地魔的灵魂碎片，它确实会优先指向与他同源的其他魂器碎片，因为它们的同出一辙。”
“但探测范围内若存在其他强大的、已经化为普遍回响的灵魂残骸，它们也会被激发并产生回应。指示会变得模糊、摇摆不定，甚至可能被更强大却完全无关的灵魂残响彻底误导。我们将无法分辨指针最终指向的究竟是另一个魂器，还是一个强大而饥渴的古老幽灵碎片。”
邓布利多直起身，表情凝重，但蓝眼睛里却燃着新的希望，“但这已然是巨大的突破。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寻找的方向，而非完全在黑暗中摸索。”
他望着那本危险的手抄本，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远处的东西，“制作这样一个魂器指南针……将是一项极其复杂且危险的工作。我们需要最纯净的材料，以及绝对稳定的魔法构架来放大那微弱的共鸣，同时屏蔽掉大部分常见的灵魂杂波。”
就在这时，附近一个书架顶层，一本用黑色金属包角的厚书突然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狠狠咬合在一起，溅起一小片灰尘，仿佛在警告他们谈论的话题过于接近某些不应被窥探的禁忌。
“是的，校长。”他语气平稳地回答，仿佛刚才那本书的异动只是寻常的尘埃掉落，“干扰必然会存在。但只要能大致区分出最强信号源的方向……总比毫无头绪要强。”
邓布利多没有错过卢卡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色，但他并未追问，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包含着无尽的智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么，”他轻声说，用魔杖优雅地轻轻一点，那本危险的手抄本便轻轻合上，飘落在他等待的手中，“让我们开始收集材料吧。首先，我们需要一趟禁林，拜访几位老朋友……”
螺旋楼梯再次无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通往上方相对明亮安全的校长办公室。但两人都知道，真正的探索，刚刚才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