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街巷格局大致未变,但两旁建筑早已面目全非,充满了魔道修士阴暗、血腥的风格。
姜凡依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曾经的姜家宅院所在。
途经原本最繁华的商业街,只见自家昔日的店铺早已被魔修占据,摊档上公然摆卖着各种未经处理的血肉脏器,叫卖声声混杂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定在街巷拐角,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蜷缩在那里,细看之下,那人颈部还系着绳索,面前地上放着食盆,像一只养在门口的畜牲。
那人头发几乎全白,杂乱如草,眼神空洞呆滞地望着面前污浊的土地。姜凡却通过面部胎记依稀认出,这似乎是曾经姜家商铺隔壁那个手脚勤快、总是带着笑意的年轻伙计。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见到他时,总会热情地招呼一声“姜少爷”。
即便算上他离家修行的这些年,此人至多也不过三十岁。如今看上去,却似被抽干了所有生机,苍老憔悴得如同五六十岁的老人。
紧接着,他又在附近看到了几张依稀还能辨认出旧日轮廓的面孔,多是曾经的街坊邻居。他们皆如那伙计一般,面容枯槁,眼神麻木,颈间束缚着锁链,显然已经被魔修榨的油尽灯枯。
转过一个熟悉的街角,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姜凡的心猛地一沉。
记忆中豪华的姜家宅院,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唯有几根烧得焦黑的房梁歪斜地指向天空,诉说着它所经历的迫害。
姜凡静静地望着这片废墟,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当年的朱迪师叔便是在此救了他父母的神魂。至于姜家其他的亲族、仆役……怕是尽数罹难,葬身于此了。
沉默片刻,姜凡从储物戒中缓缓取出三支安魂香,指尖轻捻,香头无火自燃,升起袅袅青烟。
他郑重地将三炷香插入原本应是姜家大门门槛位置的焦土之中,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袍,面向这片承载着原主无数记忆、如今却只剩荒芜的家族废墟,深深地鞠了一躬。
香烟笔直,如同无声的哀悼,在这片被魔氛笼罩的绝望之地上,显得格外肃穆与苍凉。
正在姜凡平复伤感之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与凶狠的呵骂声将他惊醒。
他侧头望去,只见数十名闻讯赶来的玄阴宗魔修已从街巷各处围拢过来,显然是城门处的动静已然传开。
这些人明显错估了姜凡这一行人的实力。为首那名金丹期的头领刚拔出兵器,便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已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白渊鱼的身影飘忽而动。街巷之中,数面光滑剔透、寒气森然的冰镜凭空凝结。她的身影在这些冰镜之间闪烁穿梭,剑光如惊鸿乍现,无声无息地掠过。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那数十名凶神恶煞的魔修便动作僵住,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噗通!’声响起。
这些人接连倒地,脖颈处皆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血线,竟是无一例外地被瞬间枭首!
吕铜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本是作为宗主贴身护卫前来,可无论是宗主还是白副宗主,动手都太快太狠,他根本插不进手……
此刻,他也只能带着几名手下,默默地开始打扫战场,收敛那些无头的尸身和滚落的头颅。
姜凡单手提着那不断挣扎、面色紫胀的金丹魔修,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精准地点在其眉心之上。随即,猛地向后一扯!
“呃啊!”一声凄厉惨嚎响起。
一道扭曲模糊、充满了惊恐的魂魄虚影,竟被姜凡硬生生从魔修的天灵盖中扯了出来!
搜魂术!
姜凡眼中寒光闪烁,无视那魂魄的痛苦哀嚎,强行翻阅其记忆碎片。很快,这座玄阴宗分坛的基本信息便了然于胸:城内坐镇着一名元婴初期的坛主,金丹期魔修二十余人,余下低阶弟子两千三百余。
城内来往散修不少,还有不少魔宗的商队也在此周转。
除此之外便是被他们如同牲畜般豢养起来的凡人,竟有七万之众,被分散在四个所谓的“养殖场”中。
此地的配置与运作方式,与他曾在太墟州屠灭的那座魔城,很是相似。
获取了所需信息,姜凡眼中冷芒一闪,五指微一用力。
“噗!”的一声,那缕脆弱的神魂便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湮灭,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他随手丢开那具已然气息全无的肉身,转头对白渊鱼和吕铜淡然道:“走,去别处看看。”
吕铜看了看地上那具金丹魔修的尸体,权衡片刻,还是收了起来,有修为的躯体价值都不低,更何况还是金丹修士。
距离姜家废墟仅一街之隔,便是四个主要养殖场之一的所在地。
养殖场外围有众多魔修守卫巡逻警戒。眼尖者发现姜凡一行人靠近,立刻尖啸示警,招呼同伴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姜凡冲着吕铜使了个眼色。
后者当即精神大振,知道这是宗主给自己的表现机会!他低吼一声,招呼几名狩猎队精锐弟子,如猛虎下山般,主动迎着那些魔修守卫冲杀过去!
刀光剑影瞬间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激烈的厮杀声。
而姜凡与白渊鱼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如同瞬移般,轻易越过了混乱的战团,出现在了那养殖场大门前。
门上设有禁制,但这粗糙的禁制在姜凡面前形同虚设。他甚至未曾停顿,径直一步跨过。
“咔嚓……哗啦……”
那禁制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旋即彻底崩散,化为点点流光湮灭。
养殖场内的景象,远比城外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其恶劣程度,恐怕连阴司地狱也不过如此。
活着的人,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如同罐头般塞满了每一个角落,或麻木站立,或蜷缩在地。
死了的,尸体便像垃圾一样被随意堆积在角落,等待被统一拖去“炼制”。
所有人无一例外,皆是骨瘦如柴,面色是死灰般的麻木,许多人身躯上布满溃烂的疮口,肢体多有残缺,散发着绝望的死气。
在场地的角落,一个用肮脏破布勉强围起来的小小区域内,正传出阵阵压抑的不可描述的哀嚎与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