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乱流如同无形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小悟半边冰封半边焦枯的惨状,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在每个人心头。苏弥徒劳地试图用“镜心”传来的微弱暖流安抚那颤抖的小小身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冰霜与焦痕在异常的时间法则下顽固不化,泪水混合着绝望的咸涩滑入口中。
“必须立刻离开这片交界地带!”陆离眼中数据流狂闪,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时间涡流无规律,下一次剧烈切换可能就在下一秒,届时伤害可能不可逆!”他快速扫描四周,指向一片相对而言色彩不那么癫狂、地貌相对完整的山谷,“那边!时空曲率相对平缓,可能存在短暂稳定区!”
雷烬低吼一声,完好的左手猛地插入蛊雕左侧那覆盖着厚厚冰霜、羽毛枯槁的翅膀根部,肌肉贲张,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配合右臂机械关节沉闷的运作声,硬生生将因翅膀失衡而无法站立的巨大蛊雕半扛半拖地拽了起来。“走!”他独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每一步都踩得脚下冰火交织的地面微微震颤。
苏弥立刻抱起气息微弱、痛苦呜咽的小悟,紧紧跟上。每一声小悟细弱的抽噎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神经上。
就在他们踉跄着冲入那片看似平静些的山谷入口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侧前方嶙峋的怪石后袭来!并非能量光束,而是某种实体弩箭,箭簇闪烁着不祥的幽绿色磷光,轨迹刁钻,直取最前方的雷烬和行动不便的蛊雕!
“敌袭!”雷烬反应极快,怒吼一声,猛地将蛊雕庞大的身躯往旁边一推,自己借力向侧后方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他咽喉和心脏的两箭。但那幽绿箭矢擦过他暗金机械臂时,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几道细微的刻痕!
蛊雕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支箭矢深深扎入了它那过度生长、色泽诡异的右侧翅膀根部,伤口处瞬间泛起墨绿色,周围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蛊雕发出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再次重重倒地。
“什么人?!”苏弥厉声喝道,将小悟护在身后,怀中箱子瞬间进入防御模式,一层薄弱的能量屏障撑开,挡下了后续几支射向她的箭矢,屏障上涟漪阵阵,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怪石后,身影晃动,走出七八个装束奇特的人。他们身着某种灰白色的、仿佛由某种岩石或皮革鞣制而成的紧身衣物,款式简洁却透着一种古老的韵味,与周围扭曲的环境格格不入。每人脸上都戴着一副镜片浑浊的水晶护目镜,遮挡了眼神,只留下冷漠的下半张脸。为首一人身形高瘦,手持一柄造型古朴、镶嵌着暗色宝石的长弓,弓弦上幽光流转,刚才的箭矢显然出自他手。
“啧,还以为是什么时空乱流里蹦出来的珍奇异兽,原来是几个……迷路的旅人?”高瘦首领的声音透过护目镜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还带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狌狌和一头废了的蛊雕?真是浪费表情。”
他身旁一个体型壮硕、背着巨大金属匣子的手下瓮声瓮气地接口:“老大,看他们样子,也是冲着钟山深处的‘那个’来的吧?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急。”首领摆了摆手,浑浊的水晶镜片扫过苏弥怀中的箱子,在陆离周身那不似常人的能量微光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雷烬那条暗金机械臂上,语气带上了一丝兴趣,“装备有点意思。尤其是那条胳膊……不像这个时代的工艺。你们是什么人?从哪个‘裂缝’掉进来的?”
雷烬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独眼凶光毕露:“你管老子从哪来的!敢伤老子的坐骑,找死!”他完好的左手已经握紧了重型脉冲枪,能量在枪口汇聚,发出低沉的嗡鸣,但顾忌到对方人数和诡异的箭矢,没有立刻开火。
苏弥强压下救小悟的急切和愤怒,冷静开口:“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路过此地。我的同伴受了重伤,需要救治。请行个方便。”她试图释放善意,同时暗中让箱子分析对方能量特征。
“路过?救治?”首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钟山脚下,时序崩坏之地,哪有单纯的过客?至于救治……”他目光扫过小悟的惨状,语气淡漠,“被时序乱流所伤,除非得到‘龙涎精髓’或逆转局部时间,否则药石无灵。你们运气不好,闯入了我们‘长生殿’的猎场。”
长生殿?猎场?苏弥心中一震,迅速与陆离交换了一个眼神。陆离微微点头,示意数据库中有关于“长生客”追求延寿秘法的零星记载,但语焉不详。
“猎场?你们在这鬼地方猎什么?”雷烬忍不住吼道,“猎那些疯掉的时间吗?”
首领身边另一个身材矮小、动作灵活如猿猴的成员尖声笑道:“蠢货!时间如何猎取?我们猎的,是掌控时间的‘神’!是这钟山之主,烛龙之眼!”
此言一出,苏弥三人脸色皆变。烛龙之眼?这些人竟然疯狂到想要猎杀烛龙?
首领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烛龙之眼,蕴含世间最本源的时间之力。取其眼核,辅以秘法,可炼制成‘长生烛’,烛火不灭,寿元不尽!这,才是吾等长生殿追求的至高目标!”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
“为了你们的长生,就要猎杀烛龙?”苏弥感到一股荒谬的寒意,“你们可知这会引发何等后果?时序将彻底崩溃!”
“崩溃?”首领不屑道,“旧的秩序崩坏,方能建立由我长生殿主宰的新秩序!永恒的秩序!至于些许动荡……不过是新生前的阵痛罢了。”他话音一转,指向苏弥的箱子,以及陆离,“看你们装备不凡,或许有点用处。若愿归顺,助我等猎龙,或可饶你们性命,甚至……分你们一杯羹,共享长生。”
“共享你妈!”雷烬彻底暴怒,脉冲枪口猛地抬起,“想要老子当你们的狗腿子,做梦!先问问老子的枪答不答应!”
谈判瞬间破裂!
“不识抬举!”首领冷哼一声,长弓再举,“拿下他们!那个箱子和那条机械臂,我要了!”
刹那间,数名长生客成员同时发动攻击!有人掷出缠绕着电光的锁链,有人从金属匣中放出几只拳头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速度奇快的机关蜂,嗡嗡作响地扑来,更有两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地面顿时隆起尖锐的石刺!
“陆离,护住蛊雕和小悟!雷烬,左侧交给你!”苏弥瞬间做出决断,箱子屏幕亮起,一道干扰波射出,试图扰乱那些机关蜂的行动轨迹。同时,她将一丝“镜心”能量注入照心镜碎片,镜面幽光一闪,虽然无法直接攻击,但一股微弱的精神冲击直奔那名正在施法制造石刺的长生客!
雷烬狂吼一声,不退反进,重型脉冲枪喷吐出炽热的光束,将射来的电光锁链凌空打爆,同时侧身避开地面突起的石刺,完好的左手抽出腰间的热能战斧,一斧劈向最近的一名敌人!那条暗金机械臂也随着他的怒火发出更加沉闷的嗡鸣,关节处隐隐有暗红色流光一闪而逝。
陆离眼中数据流奔腾,周身能量微光化作数面小巧的菱形盾牌,精准地挡下了大部分射向蛊雕和小悟的流矢和机关蜂攻击。他并未主动出击,而是全力计算着敌方每个人的能量弱点、攻击模式以及周围时间流可能出现的突变点。
战斗瞬间爆发,在这片时间依旧不稳定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混乱。长生客的手段诡异多变,配合默契,显然常年在此活动,对时间乱流有一定的适应和利用能力。苏弥三人则凭借更强的个体实力和临危配合,勉强支撑,但小悟的伤势和蛊雕的无法移动,让他们投鼠忌器,处境被动。
就在这时,那名高瘦首领再次拉开了他那柄古朴长弓,这一次,弓弦上凝聚的不再是幽绿箭矢,而是一支完全由扭曲光线构成、仿佛抽取了周围时间流形成的诡异光箭!箭尖直指正在奋力抵挡机关蜂的苏弥!
“小心!”陆离预警声响起的同时,那支光箭已离弦而出!它所过之处,空气都呈现出轻微的迟滞感,仿佛时间被短暂剥离!
苏弥感到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笼罩全身,想要闪避,却发现身体动作似乎变慢了一拍!眼看光箭就要及体——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沉闷、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响,猛地从钟山最深处的方向传来!整个山谷,不,是整个钟山地域的时间乱流,在这一刻出现了瞬间的、极其诡异的全局性停滞!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僵在半空。那支射向苏弥的光箭,也在离她眉心不足半尺的地方,凝滞不动,光芒黯淡下去。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古老如太初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扫过整个天地。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意志面前瑟瑟发抖,渺小如尘埃。
山谷尽头,那片始终被混乱光影笼罩的钟山核心区域,云雾剧烈翻涌,一只巨大到无法想象、瞳孔如同竖直深渊的巨眼虚影,在天际一闪而逝!
长生客首领身体剧震,浑浊的水晶镜片后首次流露出惊骇之色:“烛龙……苏醒了片刻?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
停滞的时间恢复流动,但那支光箭已无力坠地。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望向核心区域。
首领猛地回头,死死盯住苏弥,又看看她怀中的箱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和更深的贪婪:“你们……你们身上有什么?竟然能引动烛龙注目?”他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看来,不能简单处理了。抓住他们,要活的!尤其是那个女人和她的箱子!”
局势,因烛龙意外的异动,变得更加复杂和凶险。